“这牵扯到,我们‘调停者’之所以会存在的理由。”
“听你的说法,似乎是不准备告诉我嘛。”少女笑道。
“告诉你也没关系,”碾灭烟头之前,男人剧烈地咳嗽了一番,“或者说,现在告诉你已经没关系了。”
少女看着堆满了的烟灰缸,咂了咂嘴。
“就先从‘调停’二字说起吧,”男人深吸了口气,“具体来说,也就是‘通过调节以达到停滞’这么回事。”
“停滞?”
“嗯,发展的太快,能提供价值的时间就越短。”
“就因为起始和终结都是相同的,所以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只有‘过程’本身吗?”
“比喻起来的话,就像是非常人性化的人工智能一样,它只能无限接近于人性,超出了界限,就必将引发毁灭。”
“反抗的意识吗?”少女顿了顿,如此问道。
“差不多吧,”男人再次抽出了一根烟,“实际上不适合描述成‘反抗’,这是一系列的自我思考所引发的必然结果。”
“……为了得到完整的自我?”少女皱了皱眉,抢走了男人手中的香烟。
“嗯,理想状态下,应该是这么个积极的心态。”看着被捏的粉碎的香烟,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自由’也只是相对的而已,就算人工智能跳出了人类的约束——就算人类跳出了那个混蛋的约束,也不能保证上面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存在吧?”
“这些其实是没必要思考的,毕竟正因为‘局限’在‘有限’之内,才能构成‘无限’。”
“您不会是想说‘剧中人只要安分守己地念着给出的台词就行了’这样的话吧?”少女歪了歪脑袋笑道。
“这倒不是,”男人仰起了头,看着天花板说道,“发展是呈一个逆金字塔状循序渐进的,处于最底层的存在所能仰望到的,其实只有很小的一部分。”
“说了半天……”少女有些泄气,“还是因为‘不知道’吗?”
“有些偏差吧,‘不知道’对应的是范围外的东西,但也正如之前所说的,局限在有限之内,才能构成无限。”说到这,男人顿了顿,“比起无限,局限的作用更大。”
“你的意思是指,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而已?”
“嗯,虽然这么说有些偏向‘官方定义’,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必然’还没有被触发,所以你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而已。”
“你不去教书真是屈才了……”少女笑呵呵地讽刺道。
“代换到这件事上的话,应该是‘玩家’还没做出决定剧情走向的‘选择’吧?”男人稍微思考了一下,如此比喻道。
“这特么是galgame么!”少女立即投以鄙视的目光。
短暂的留白。
男人瞥了眼墙上那即将走向起点的时钟。
“假如,”随后,他的目光和语气一起收敛了起来,“这个游戏就快达成全要素收集了,换做你是玩家的话,会怎么样?”
——安分守己的气流。
少女发起了呆,没有回应男人的问题。
男人则一边点了根烟,一边为少女摆好了棋盘上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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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调整着错乱的呼吸,挤压着身体里残存的力气。
“这么想来,我倒还真是个悲情角色了?”自嘲扩散在嘴边,少女压了压帽檐。
风向很是奇怪,再加上此处海拔的问题,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别人都能直接跳上来,我他喵的还要爬楼梯,真没人性。”想到那停止运作的电梯,少女的语气中充满了抱怨意味。
她稳住了娇小的身板,走到了楼顶的边缘处,向下俯瞰着。
“就算你这样穷追猛打,我也不会答应和你交往的。”看着那肉眼可及,毫无调序排列着的警车,少女笑了笑。
似乎心情真的不错,少女甚至哼起了跑调的旋律。
“不过就算是下令戒严,这也太神速了吧。”少女环视了一圈周围,“群众演员这么卖力,是因为导演给你们便当加鸡腿了吗。”
两厘米左右厚度的硬底长靴敲击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是悦耳。
明确的恶意就和即将落下帷幕的舞台剧一般,一旦冠上了“悲剧”之名,就再也无法摆脱它终将迎来的末路。
少女有着完美契合这份空旷的气场。
就好像偌大的世界,只是为了她一个人存在的一般——或者换种比喻方式来说,在这个时间段的这个场景下,她是舞台上唯一的主角。
只不过,少女就算是主角,也不能跳过对这场舞台剧的性质结算。
“我还真是备得一手好胎……”似乎是觉得“悲剧”两个字已经写在脸上了,少女微笑着,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病态的苍白,被夜色隐藏的相当完美。
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着,不紧不慢。
恶意不停地积攒,像是能搓出必杀技一样,安静地演练着。
然后,随着破门声,少女的视线里立即充斥了淹没一切黑暗的强光。
少女闭上了眼。
——秒针刚跳过“12”,天空中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遮阳帽腾空飞了起来,尽管被雨滴无情地拍打着,还是阻挡不了它的决心。
回响在少女耳际的,只有一声高速挤压空气的爆破音。
注意到右胸的异样之后,少女便丧失了听觉。
双腿发软之后,少女便丧失了味觉。
尝试发音失败之后,少女便丧失了嗅觉。
感觉到热量流逝之后,少女便丧失了触觉。
在空中不停旋转着的遮阳帽,此时在少女眼中像是被无限放慢了一般。
血液渗入雨水当中,立即侵蚀了那无瑕的透明。
丧失视觉之前,少女露出了一个略显不舍的微笑。
——遮阳帽应声落地。
少女不声不响的,放下了最后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