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和总统不同啊,宪法上并无规定任期,还曾有人说英国第一任相其任期就长达二十余年。竟成这十年来没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他若下台。大家都会不满意的。”蔡元培道。
“这不是他做得好与不好的问题,这是制度的问题,比人可靠的是制度。若总理任期过三界,那就很不合适了。你和小徐都是常委。这一次大家聚齐,正好可以提这件事。孑民你可事先声明自己不会去做总理,但不希望总理的任期过三届,我或者小徐可以在一边提当初香港的事情……”说道此虞自勋叹道:“含章……实在走的太早了,含章若在。很多话都很好说的。”
虞自勋想的办法是任期逼宫,蔡元培顿时捻着山羊胡子考虑起来。他以前倒没从这方面去想,现在经虞自勋提醒,又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且光明正大,只要自己声明绝不做总理,那边有足够的道义在常委会上提这件事情。“再任一届么?”他问道。
“是,最多再任一届。”虞自勋道,“之后应该是华封先生上台,他也只有一到两届的可能。而后再是小徐、宪鬯上台,这就可以在大工业计划完成时执政,从而不去挑战英美,顺应大势,以求下一轮文明的东西交替。”
“下一轮文明的东西交替?”蔡元培笑,他此时才现虞自勋其实也是一个复兴国粹党。
“是。有道是失之中华,存之四夷。这其实是说,曾经繁荣的地方,终究有一天会衰败,而她的文明。总是能在曾经蛮荒的地方找到新生,然后,蛮荒之地变成文明之都,从前的文明之都反倒是没落了。
以华夏看。中国和日本正是如此;以欧洲看,中南欧和西欧也是如此;以世界看,欧洲和美国也是如此;若是再放长远看,待数百年后美国没落了,兴盛的则很可能是东亚。我们不是没有可能构建自己的世界体系,我们需要的是等待。数百年、近千年的等待。在这期间,做到文化长存、文字不灭,那就是赢了。”虞自勋道。
虞自勋想的如此遥远,蔡元培有些咋舌,他借着灯光打量他几眼,默然道:“所以我们这些人、还有后面那些人都不能冒险?”
“嗯,绝不能冒险,而且最忌者是俄国、是麦克思主义,这一点我和竟成的看法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是希望能借重俄国,我则认为对俄国应该敬而远之,千万不要幻想我们在与英美敌对时俄国人会支持我们,他们只会背后下刀子,其结果就是曾经在俄国生的一切,将在华夏重演一遍。”虞自勋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孑民先生,市长大人请先生去惠福里!”一个虞洽卿留再此伺候的市政府人员急切的道,眼神里全是不安。
“是含章醒了吗?”虞自勋担心被人说自己深夜和蔡元培密谋,之前躲在门后,现在听说要去惠福里,想到的是虞辉祖应该醒了。
是的,虞辉祖此时是醒了。从好久好久才清晰的眼帘里,看到床前围着的都是故人,他忽然有一种喜悦在心间,特别是自勋和孑民也在——他还以为等不到两人回来呢。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本想说一句高兴的话,不想脑子想说,嗓子却不着力,喉咙里只出一阵毫无规律的咔咔声。见虞辉祖想说话,最为心切的虞自勋忙走上前握着他的手,这时他终于费尽力气说道:“都在啊……好…好……”
中西医医生告之过病人的情况,大限就在今晚,眼下只是回光返照,是以没人阻止他说话。站在最前侧的章太炎大声道:“含章!有什么心事!你说!我们给你办!”
虞辉祖闻言好一会才笑,这一生虽不长,可眼看着华夏从低谷中崛起,他真没什么心事放不下的;而他这个户部尚书,任上留下一百多亿华元,想来整个华夏定能建设的和西洋一样现代。便如病中读的那部《新中国》的小说,万国博览会将在沪上浦东举行、黄浦江上建了浦东大铁桥和越江隧道,除了这些,书里还有总理大臣黄汉杰、地质学家金冠欧、海军提督周戎一、医学大家苏汉民……
虞辉祖回忆着书上的描述,感觉那些都是活着的。有些已经成真,比如取消法外治权、比如收回矿权;有些虽没有成真但很快便能成真。比如世博会和跨江铁桥隧道、比如‘全球第一的海6两军’、比如‘医心术和催醒术’。
章太炎问完话,久久不见虞辉祖答,接着灯光看过去,只见他闭着眼睛。白纸般的脸上全是笑意。正欣慰之际,虞辉祖又睁开眼睛,迷糊的找着什么,口中用力道:“竟成……”
杨锐此时想着人总有一死、不过百年,听他叫自己。立即站前几步,这时虞辉祖费力将手伸了过来,把他的手牢牢抓住;再用另一只手将章太炎的手拉过来,而后是虞自勋的手。他一双手竭力护着这三只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不要再吵了,你们要…团结……”
此言说罢,急促的呼吸终于停了,半举着的手也无力的垂下。章太炎知道斯人已去,不由干嚎起来,而虞自勋只在抽泣。杨锐知道虞辉祖平时不说话,但心里对什么都明白,复兴会中真正有矛盾的就是自己这三个人,想到他一直用自己的退让以维护诸人的团结,眼泪也顺着脸颊落下。有种人在的时候总是默默无闻,可当那一天他忽然不在了,那巨大的失落犹如心缺了一块,永远也填不平。
伴着章太炎的干嚎,屋子里全是抽泣,一侧的医生忙冲上前。查验病人后又无奈的退开,将此小心的记录。电灯诡异且短暂的灭了一会,窗外的残月忽然破开了云层,清冷的月光下。屋内蒙上了几道素白,在那白与黑的交错间,一切显得无比肃穆。
虞辉祖妻儿入内大哭时,在徐华封的招呼下,诸人避到了侧室。因为干嚎而嗓子沙哑的章太炎道:“下面的事情就有我来操持吧。”
章太炎说的操持其实就是国葬,遗体今明两日就要运到京城。而后选定日子在举行葬礼。杨锐对此没有意见,只看着大家道:“一切就交给枚叔吧。含章走后,户部的事情就全交由王永江了,此人含章也是赞许的,你们以后钱的事情就找他吧。”
王永江两年前就定为下一任户部尚书,大家对此都没意见。此时虞辉祖的妻儿从屋子里出来,杨锐诸人上前宽慰良久,这个晚上才算结束。
翌日,虞辉祖遗像刊登在所有的报纸上,全国、各国使馆都降半旗致哀,英国相劳合乔治特意在白厅表讲话,不但赞扬虞辉祖给中国带来了巨大的财富,更高姿态赞扬他在世界大战中所主导的造船计划,称这为协约国赢得最终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劳合乔治讲话后,法、日、美等国的总统、相、国务卿也表类似讲话。
杨锐对洋人的赞扬不感兴趣,但百姓们却处于失落和喜悦中。从来没有人给中国带来如此巨额的财富,也从来没有那么多西洋国家的领导人异口同声赞扬一个国人,这种悲喜交加的心理让人手足无措,直到杨锐回到京城表讲话,宣布由王永江接任户部尚书,同时表示本届政府将继续加紧建设后,国人才从哀思中缓过神来。当下的中华,已经变成大工地,国人唯有继往开来,方能不负先烈遗愿。(未完待续。)
ps:注121:以1911年全国gdp为8o亿两白银,合65亿美元计,再计1911-1921每年平均增长率为7%,1921年gdp为13o亿美元;因为持有巨量外汇不断进行基础设施投资,1921至世界经济危机时期维持7%以上的增长;若无意外,之后gdp增放缓。
注122:土方成美,《国民收入的结构》,1933年版,p13。此为1919年数字,192o年经济不景气为94亿日元,但考虑到书中中国市场对日本的拉动,是以将1924年114亿引为日本1921年数据。
另,此数据为国民收入(gni)。
因为:国民收入(gni)间接税政府津贴=国内生产净值(ndp);国内生产净值(ndp)折旧=国民生产总值(gdp),而固定资产折旧不可实时估计,是以一般认为ndp:gdp=1o:11。
所以:gdp=114亿(gni)73亿(192o年税收)津贴(o)/1ox11=133亿日元。
汇率:1日元=1华元=o5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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