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邵文正在旁边的“员工之家”给孩子们讲完课,一走出来,就看到一个陌生人在自家院子里踱步。这是一个年约六十左右的老翁,生着棉袍马褂,鬓发花白,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让人印象深刻。
老翁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
“你就是杨邵文?”杨邵文点点头。
“嗯,看着倒是一表人才!”老翁打量一番后,随即又有些摇头叹息,喃喃自语“可惜可惜”。
杨邵文有些哭笑不得,素不相识的,不知道他可惜什么。他看这老翁虽然貌不惊人,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想必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他不敢怠慢,将来人引入家中。
家中只有杨玉华一个人在,埋首桌上整理账目,看见有客人来访,便去给来人沏茶。
老翁刚一落座,便不疾不徐的说道:“你的杨氏花纱布行,买卖做得挺大,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我来这里,就是想看看他的东家,是个怎样的商界奇才。”
杨邵文嘴上谦虚几句,只是自己因缘际会,万万不敢称什么商界奇才。
“倒也不用谦虚。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原本对做买卖就没什么兴趣。他如今却能甘心到你这里谋份差事,你这个年轻人肯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的。”
他如此一说,杨邵文也知道对面坐的是什么人了。他就是卢佟海的父亲,武进布业公会的会长卢广胜。“原来是卢会长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卢会长来得不巧,佟海今天去外地拿货去了。”
“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勿需理会,我今天来也不是找他的。”
果然与卢佟海说得差不多,他们父子两人是互相瞧不上眼。当然,这都是他们嘴上这么说,心里怎么想的,杨邵文就不得而知了。
“我老头子今天来这里,倒是很想听听你是如何把这个买卖做起来的。”
既然是卢佟海的父亲,杨邵文自是恭敬有加。老人家垂询,他这个做晚辈的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做买卖的经过,甚至是卖机纱给农户织布的事情也都全盘托出。虽然听卢佟海的说法,卢广胜是个保守的人。但他引入机纱的事情,如今也谈不上什么秘密。
“年轻人,你这买卖做得很好。看准了偏远乡村售布不便的需求,趁势而起。自己也勤于琢磨,商业模式梳理的很细致,是个做买卖的好手。”
卢广胜右手捋捋自己下颌的胡须,对杨邵文似乎大加赞赏,不过随即,他话锋一转:“如果你的买卖仅止于上门收布,那我会非常欣赏你。可惜啊可惜,你竟然被金钱迷糊了双眼,终究难成大器。”
“会长说的是鄙人引入机纱的事吗?”杨邵文多少能猜出他可惜的是什么。这段时间,县城的许多布行都不拒绝他机纱织的土布,这让他对引进机纱的顾忌少了许多。如果这个卢会长对此有意见的话,他也会做些解释,争取能说服他。
“哼,看来你自己也清楚的很。”卢广胜两眼冷冷地看着杨邵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来这里就是告诉你,赶紧把机纱停了,我们武进县不允许有机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