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韶司疼得眉头紧皱,对叶则说话的语气却是出奇地温和,没有表露出丝毫的痛苦。
“小和尚,你怎么知道是我抢了你的包子?我们素昧平生,你可不要冤枉了好人。”
听到这话,叶则真想捏一下他的脸,看看他的脸皮是不是比城墙还厚。
叶则冷笑道:“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
池韶司惊讶地看着他,“你竟是这么记仇的人?出家人不都是以慈悲为怀的吗?你那四个包子,可是救了一条人命呢。”
叶则认真说道:“我就是这么记仇的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认得出来。”
池韶司听了叶则的话,脸上不觉一热,口不择言道:“那四个包子进了我的肚子,好歹是造了七级浮屠。进了你的肚子,岂不是枉来世间走了一遭?”
他话还没说完,叶则就已经决定要痛揍他一顿了!
——这家伙真是太欠扁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不报不快。
但还没等叶则动手,池韶司忽然吐出了一口血,紧接着就软倒在了地上。
叶则吓了一跳,忙上前抱住他,甚至还顾不上嫌弃他浑身臭熏熏的,就把住他的脉搏查看起来。
池韶司的伤势并不严重,但叶则的神色却渐渐变得凝重。
因为,池韶司中·毒了!
叶则想了想,放下背后的药篓,把池韶司的双腿折叠起来后就将他塞进了药篓。
池韶司虽然尚且年幼,但到底不是婴孩了,挤在药篓里显然十分难受。
但叶则别无他法,只能这么做了。他年幼力弱,自然背不动装着池韶司的药篓,于是他只能用力拖着药篓走。
所幸方才叶则采药的时候,恰好途经一个距离此处不远的山洞。因此没过多久,叶则就把池韶司拖到了山洞里面。
*****
池韶司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鱼汤的香味,与他梦中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背对着他的小小身影。
叶则听到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醒了,过来喝汤罢。”
池韶司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先前扭伤的脚踝已经被人正了骨敷了药。他觉得自己浑身酸疼,明明昏迷之前还好好的。
一瘸一拐地走到叶则身边后,池韶司看了看神色淡漠的小沙弥。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喜欢叶则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由戏谑道:“小和尚,你不会往鱼汤里下·毒吧?”
叶则面无表情道:“你可以不喝。”
池韶司闭了嘴,拿过一碗鱼汤慢慢喝完才说道:“就算是有毒,我也要喝了……做鬼也要做个饱死鬼。”
叶则说道:“祸害遗千年,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池韶司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影,“承你吉言。”
他敲了敲碗沿,木制的汤碗发出闷闷的声音,“这是你自己做的?”
叶则“嗯”了一声,说:“你再喝点鱼汤罢,一会儿我要熬药了。”
池韶司皱了皱眉,“熬药?”
叶则道:“你中·毒了。”
池韶司有些疑惑:“……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为什么要救我?”
叶则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挺讨厌的。”
他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池韶司的第二个问题。
池韶司:“……”
他想了想,说:“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包子,以后我会还你的。”
叶则看着他幽黑的眼睛,篝火噼里啪啦作响,他的眼睛里面像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他们果然是同一个人。
叶则一时有些恍惚,不由说道:“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才觉得你讨厌。”
池韶司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还有哪里得罪过眼前这个小沙弥,而后非常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朝你砸果子,一会儿你可以砸回来。”
叶则无语:“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池韶司十分无辜地说:“你刚才不是说过你很记仇吗?”
叶则:“……喝、汤!”
解毒·药熬好的时候,天色已将入暮。
云霞灿烂,倦鸟还巢,青灰色的炊烟已袅袅升起。
山下万家灯火阑珊,山上却万籁俱寂、杳无人烟。
此时,池韶司已经知道叶则是跟着他的师父出来采药的,他开口说道:“你该回去了,再晚一些山路就不好走了。”
叶则问道:“那你呢?”
“我?”池韶司神色很淡,“我自然是留在这里。”
他看起来那么寂寞,似乎也习惯了忍受寂寞。
叶则沉默了一下,说:“我陪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池韶司猛地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叶则没有理他,他却一把将叶则揽进了怀里,语气中难掩兴奋:“谢谢你!”
“……”叶则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说道:“前提是,你要洗澡。”
池韶司脸上的表情一僵:“……”
他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险些被熏晕过去。
叶则看着他抽搐的嘴角,脸上不禁绽开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池韶司思索片刻,说:“我记得无崖山上有一个湖,你跟我来!”
他说着一把拉住叶则的手朝山洞外跑去,几个时辰下来,他脚踝上的扭伤已经好了大半,不会妨碍到他的行动。
叶则一时不察被他拉得一个踉跄,不由喊道:“喂!该洗澡的是你不是我!”
池韶司脚下的速度不减半分,他回头看向叶则,万丈星光下,他眉眼间的寂寞萧索好似已经被山风吹走了。
“一起洗不是更好?”
叶则看见他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不由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小孩子罢了,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