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要拣软的捏,这条道理精明如水晶店老板娘当然是明白的:“你要再这么不学好,以后都别进我的店门!”
欧小弟被小米眼中喷发出来的怒火烤得挪了挪屁股,刚想战略性撤退,接到旁边老道“杀鸡抹脖儿”的暗示,心虚地又埋下了头。
“人家就是想跟你一块儿来个五一假期旅游么……”
还未等欧小弟这句肺腑之言来得及说出口。小米已经气呼呼地一甩手回了店里。
年轻的老板娘咕嘟着嘴往柜台里一坐。决定实行消耗战!正午的烈日当头直晒。行人道上那点子还未完全长成的树荫,覆盖不及街道过半的路面。看晒不死你们这三条臭咸鱼!
四月的阳光在行人道的仿古方砖上逐格逐格地移动,随着下班路过的白领渐渐稀少。时间仿佛凝滞了。
无量道长手中的纯净水就剩余了个杯底,欧小弟舔舔干燥得开始脱皮的嘴唇,犹豫着是去对面那间小店买支饮料喝完再回来接着蹲点呢,还是连马廉贞那份儿一块买了回来边喝边蹲?
前者让他们俩眼睁睁地望着自己一个人喝似乎不大好意思,后者光买马廉贞的份儿老道肯定得闹。可要是连老道的份儿也请,欧小弟又不大乐意。刚才那么满满的一杯水不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全喝了,也没想过别人啊。
去买水,还是不去买水?
就在欧小弟内心哈姆雷特不已的纠结时刻,有个手提不锈钢圆盖多层饭盒的老汉踱了过来,后腰上还掖着一管城里罕见的旱烟杆儿。
无量道长漫不经心地瞟了老汉一眼。忽然面色大变,两手捧着一次性纸杯就挡住了脸,脑袋在宽大的道袍袖子遮掩下尽量往深里埋。
马廉贞在边上看的正奇怪,还没问老道这会子又发什么神经,就听见道袍底下憋出来个蚊蚋哼哼声:“贞贞,把头低下。”
过来的这老汉耳力极好,无量道长那么细的声儿都楞给听见了。欧小弟只觉得冷光一闪,锐利的鹰眼已经朝他们三个这边快速地扫视了一遍。
视线在马廉贞面上稍作停留,老汉似乎觉着这女娃娃长相挺面熟的,想了想却又没啥印象,不得要领之下只好作罢。欧小弟那样儿根本不值一看,老汉当他垃圾似地目光扫过便算。至于马廉贞身后的无量道长形迹闪缩,却是老汉生平最看不起的藏头露尾鼠辈所为,当下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身推开了系着白袍小天使金色铃铛的“寻梦坊”玻璃店门。
“他是谁?”马廉贞取下无量道长挡在面前的纸杯一看,可怜都给捏扁了,至于那么紧张吗你?
无量道长还是不敢抬头,抖着袍袖用打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回答,听着也就像是在害牙疼:“毛人凤。”
“毛人凤?”
简简单单、轻轻巧巧地三个字,却把向来冷静自持的冰山小萝莉震得秀眉一扬,迅即扭头望向即将消失在店门后的苍老背影,猛可里一声脆喊:“毛人凤!”
老汉闻声一回头,正对上小萝莉闪闪发亮的一双杏眼。这事儿蹊跷了,老汉心里想,这女娃娃究竟是谁家的孩子,或者是哪位故人道友的孙女辈?
鹰眼转到小萝莉身边,被她唬得放下袍袖,目瞪口呆望过来的邋遢老道,这张泛黄的削骨脸老汉可有印象了。
“吴亮,你个老小子还靠着马家蹭饭吃呀?”
老汉鄙夷地歪着嘴,目光顺着依然挺拔的鼻梁往下流。在他下方的无量道长眼下是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半蹲着僵立在原地,那姿势就像大多数人一清早起来必定要做的某件“排毒”功课。可在这大中午的行人道上,由个邋遢老道做出来就显得是那么突兀碍眼,马路对面放学的孩子们大声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