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户紧闭的室内没有一丝风儿,却不知道打从何处蒸腾起丝丝缕缕不绝如棉的淡青色烟气。青烟袅袅凝聚为云,棉絮状的云气又渐渐汇聚成团。
盘旋不已的云团之中,半空上巨大的横列八字缓缓地游弋起来。首尾相连的衔尾蛇周遭,青色云气不断被暗绿色的甲质鳞片吸纳,又自全身毛孔中散发出来。
云气吞吞吐吐,青烟缠缠绵绵。室内顿时变得云雾缭绕,被卷在横列八字两端的一人一犬,也随之隐没入了青云薄雾之中,身形轮廓摇曳不定,疑幻疑真。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连时间都迷失于满室弥漫的青色烟雾里,连标示空间的经纬坐标也再无意义。
屋外的阴霾终于散去,十六的莹莹玉盘自云层中款款步出,将冷霜似的银光哗然泼洒了一地。连续两天的大雷雨,地面湿漉漉地,青蛙们兴奋得在水田里直蹦跶,有几只胆大的还跳进岸边的小水洼里,深夜的乡间小路是它们的天下。
屋内的云雾终于散去,僵立不动的男人脸上已经失去生命气息,趴伏地上的伤犬呼吸却逐渐趋于平稳,垂头瞑目还未醒来。仔细看时,在金黄~色大狗额头前方还悠然飘荡着一点荧荧白光。
半空中那条巨大的衔尾蛇,悄然踏足地面,恢复了娇俏的婀娜人形。大狗额前的白光在头顶盘旋往复三圈后,仿似听到了召唤,倏地飞向美女摊开的莹然玉掌。
白色光点匍匐在掌上纹丝不动。冷光映照着美女娇艳的面庞,修蛾媚眼看似妖邪魅惑。却又在光映之下隐隐带出一丝慈悲圣洁。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并存于她眉宇之间,这一刻。谁又能分得清是佛、抑或是魔?
美女推开灰色小平房长年紧闭的窗户,将纤手伸出窗外,黑暗夜色中恍若一拢尚未融化的新雪。白色光点依然伏着不动,也不飞去。
红唇间逸出一声幽幽叹息:“去吧,来自天地,归于天地,不要再留恋人间了。”
白光轻轻一颤,如三月柳絮般翩然升起,升至两弯青青柳眉处略作停留。似乎在向她表达着无声的感激。随之便飘飘摇摇地乘风荡去,掠过倒映着星星点点皎洁银辉的稻基,擦过茂密草丛中虫儿唧鸣此起彼伏的田野,飞入连接安谧大地与低垂夜幕之间的黛色远山,再也看不见了。
只有倚窗望月的美女,盈盈水眸之中,犹自残留了两点银白色光斑。是那天心正中,一丸冷月如珠。
“天,真高呐……”
屋内一声呜咽。打断了美女的月下幽思。冰凉的目光不悦地扫向地面,那只悠悠醒转的伤犬。
金黄~色大狗垂下的头已经抬起,鼻子无助地朝空气中嗅索着,目光糅合了惶惑、惊惧、无法置信……等等不该出现于犬只眼中的复杂情绪。
“醒来啦?”美女笑吟吟地俯下身子。故意将长裙低敞的心型领口若隐若现地展示于大狗眼前,水色双眸里却不带半点笑意,冷得像冰!
“天快亮了。你的主人也差不多该过来接你了。”纤纤玉手戏谑地拍了拍狗头:“别忘了昨天晚上的教训,好好卖力干活吧——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