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公主默然不语,半响方答道:“女儿既是大楚公主,为大楚国祚祈福终身,也是甘之如饴的。”
明帝长叹:“你我父女之间,竟也隔阂如此么?我此生便只有你一个女儿,自然事事想着你好,如今…你教我如何忍心?”竟是连‘朕’也不称了,改唤起‘我’来。
“你既是天家儿女,自然应知道这男女之情不过镜中花,水中月,当不得真,你又是个极聪明的,有怎么不知这干系,反倒陷得如此之深?你自苦如此,那人又何尝有所表现?况我大楚近年来虽并无太大忧患,但倾颓之像早在愍宗一朝便已有显露,我有如何不知?莫说祈福与国祚有益与否,便是有益,也没有将这担子压在你身上的道理。你到底还是忘不了他!”言语之间,悲戚尽显。
临川公主闻言,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顿时滚下两滴泪来。哽咽道:“父皇对我的爱护之情,世人皆知。若非四年前父皇顶住群臣压力,女儿早去了那西北苦寒之地,生死尚未可知,如今又岂敢娇蛮自任,恃宠而骄?我已知与他无缘,一年前便已断了念想。如今女儿心中别无它物,只求过了这一生便好。”说罢,以袖掩面,竟是说不出话来。
明帝心中难受,道:“我又何尝想逼你?世人多是踩低捧高的,父皇去后,留下你又当如何?‘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你既已看开,我便已极为高兴了。”
“咳咳…”明帝正说着,忽的猛然咳嗽起来,不久竟是生生咳出一口血来,公主见状,更觉难受,亲自倒了茶,服侍明帝喝下,方才好了些。明帝倚着龙床歇息了半响,却又伸出一只手来自床间暗格里摸出两道明黄的圣旨并一面乌黑的令牌来。
“颖儿,这是令你自行婚配的旨意,若是父皇去了,料他们也不敢不尊这先帝遗旨!”明帝冷哼一声,却又低声继续说道:“拿好这块令牌,若是情况有变…倒也能保你平安。”
临川公主闻言大惊,急声问道:“父皇,这到底是怎么了?”明帝颇为复杂的看了公主一眼,终还是长叹一声,说道:“御书房暗格里的兵符在两天前便已经不见了。”此言一出,明帝更是如同老了几岁一般。
临川公主捂住绣口,惊疑不定的说道:“难道…”明帝摆摆手,带着几分厌恶:“到底不是天家正统骨血,竟似那养不熟的狼崽子一般。”楚明帝语调虽难掩愤怒,但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
原来,楚明帝此生只有一儿一女,无奈皇长子在十二岁那年便早早去逝。不得已,明帝只得从宗室里过继来三个孩子,便正是当今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三位。这次兵符被盗,明帝虽无具体证据,但已然猜出了几分。然而苦于缠绵病榻,受制于人,又失了兵符这一最大倚仗,竟有些有心无力。
顿了一顿,明帝继续说道,“如今南方又起了乱子,征南将军蔡兴平又不是个顶用的,竟是节节败退,看样子这苏厉我倒是非放不可了。”听得这句,临川公主不由心乱如麻,明帝见状,心下暗叹,面上犹自不动声se“你差人也好,亲自去也罢,带着这份圣旨去赦他出来,好歹他也会承你之情,ri后也好…”旋即,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切不能沉溺与私情之中,知道了么?”见得公主接过圣旨、令牌并点头答应,明帝面上才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你便拿了这道圣旨去救他!从今以后自去终南山居住,再莫踏入这乾元殿一步!”明帝忽的疾声说道。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高昂,更是将龙床畔放的白玉杯猛然砸向了地下。听的殿内动静,殿外的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忙得不亦说乎。临川公主看的此景,怎会不知明帝的意思?又不忍拂逆了这一片好意,只得怀着一份忧思感动之情走出了乾元殿。</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