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隽是出家女冠,其实也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是个孤儿,自幼就在道观中长大,被皓东真人收为弟子。她认识的人不多,与风门之外的交往也很少,尤其是你这种风流不凡少年郎,恐怕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是当天晚上在游方的病房中,向影华坐在那里,两人之间在说悄悄话。
游方哭笑不得:“风流少年郎?我当不起啊。”
向影华微有嗔意,语气又似乎在撒娇:“是吗?兰德先生年少英雄,当代江湖中声望正隆,更兼一身侠肝义胆,智勇、才貌,风流无双。这话并不是我说的,而是今曰同道众口一词的评价,你还要推辞吗?”
游方都快冒汗了:“影华,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向影华:“我没把你当什么人,你就是我眼中的兰德,你已经做到了最好,我好像只求了你一件事,你并没有拒绝。……我本不应该说太多,但那李永隽毕竟是秘法修行弟子,将来恐怕是要继承皓东真人衣钵的,并非世俗中的女子。”
游方赶紧摆手道:“影华,你别说了,我绝不会招惹她,而且在你面前,此生也绝不愿相欺。”
向影华:“为何不说绝不相负?”
游方叹息一声:“我说不起啊,想我师父刘黎一生,也不知相负几许……”
向影华抬头立刻打断了他:“兰德,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游方把头低了下去:“我不是什么好人。”
向影华:“嗯。”
游方:“我确实很风流。”
向影华:“嗯。”
“我……”游方说不下去了。
向影华站起身,一指窗外道:“看,多美的月色。”
游方也站起身挽住她道:“对,好美的月色!到阳台上去赏月吧。”
……三天后,卧牛派掌门牛月坡带着儿子牛金泉,鸣翠泉弟子熊韦伯、熊路仙、三元派弟子罗斌、余成韵、八宅派弟子梁广海、形法派弟子慕容纯明、龙楼派弟子石双、叠障派弟子李永隽、松鹤谷长老向影华、还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前辈梅兰德结伴出海。
消砂派两位长老柳希言、苍岚陪同,游船上的水手也一律都是消砂派心腹弟子。寻峦派弟子张流花与包冉驾驶游艇跟随,寻峦派长老包旻与龙楼派掌门龙喻洁也在游艇上。
消砂派想查海捞瓷之事,可是大海茫茫怎么查?既然一切都以兰德先生马首是瞻,航线自然是游方定的,他在出发之前就取出了一张海图,提供了一个经纬度,让柳希言直接把船开到那个地方。
柳希言一句话都没多问,当即照办,直接吩咐弟子向着这个方向航行,预计航程要有一天多。
这天晚间,海上升起了一轮明月,游方与向影华站在船头,望着海波中细碎的粼粼月色,谁都没有说话,然而月光却似华裳一般缠绕在两人身边,似有实质飘忽舞动。
他们在练功也在养伤,是静中之动、无姿之舞。游方运转神识,于天地灵枢中孕育纯阳水意,此刻当然不是温养秦渔,似是在安抚那洒下的月华。向影华神念如凝,似无形又无处不在,这灵枢移转中配合的是妙然无隙。
有人在船头欣赏月色,也有人在观景台上看着那月光下的一对璧人,心中有无言的赞叹。这时李永隽轻轻的走到船头一旁,手扶船舷也默默的凭栏眺望,游方和向影华发现她也在运转神识,汇入海面上升起的水意灵枢之中。
两人心有灵犀,几乎同时移转灵枢,月光下的秘法似乎合成了一种仪式,仿佛是古老的建木传说,又仿佛是松鹤谷中运转的天机大阵,带着滋养形神之妙,融入李永隽的神识——这是在帮她疗伤。
李永隽微微一怔,倒也不好运转神识相抗,仍然默默的站在那里,身影极淡,就似融化入夜色。这时船头的海浪声似化作了琴韵,又有人在运转神识,苍岚静静的坐在观景台旁的休闲椅上,展开神识汇聚水意,也融入了众人的妙法。
紧接着又有一人展开了神识,只见牛金泉装模作样的手扶栏杆在看月色,却不失时机的也施展秘法,没有任何花哨的玄妙,就是将神识融入其中。慕容纯明站在下层甲板往上看了一眼,一言不发也展开神识。接着在船尾喝茶的余成韵和罗斌也不约而同运转神识,与众人相合似有安抚神魂之意……很有趣,各派高手在夜色下联袂合演妙法,这次并不是为了试探,施展起来也并不艰难,显得静谧而温馨,融入天地灵气滋养形神,这才是习练风门秘法真正的妙趣。
一艘游艇远远的跟在这条船后,龙喻洁与包旻这两位神念高手也在看着夜色风景,突然感应到前方大海上神识弥漫。包旻微微一笑道:“我本想劝兰德先生养好伤再出海,但这么多同道没法等那么长时间,所以才跟着出海想有所照应。如今看到这一幕,如此合力运转神识滋养之法,倒也很适合养伤,此番行游之后,兰德先生与李永隽的伤也应该完全好了。”
龙喻洁微微点头道:“这秘法好生玄妙,照说兰德先生并无运转神念之能,却能与那月影仙子的神念相合无隙,所运转似阵法又非阵法,倒像一种仪式,却能在这夜气阴沉的海水中汇聚纯阳之意,好生玄妙,其人之师承必然不简单。”
包旻不动声色道:“兰德前辈的师承当然不简单,什么人能调教出这样的弟子?只不过他既不愿说,我等也就不必追问了。在松鹤谷中,千杯前辈已经解释清楚。”
龙喻洁看了包旻一眼,试探着问道:“难道包长老也在猜疑……?”
包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心中有数,何必说出来呢,也不适合说出来。”
龙喻洁点了点头,神念拢音悄声道:“如今心中有数的,恐怕不止你我了,兰德先生可比他师父人缘好多了。”
包旻感慨道:“当年是乱在时事,而如今乱在人心,他可不比上一代人轻松。据我所知,他师父年轻时只是潜心修炼秘法,而他这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历了多少事端?”
两位高人在远方议论,而大船上的众弟子仍然神识相合运转秘法,从九点多钟一直到子时已过,游方与向影华这才不约而同缓缓收回神识神念,众人皆觉妙处难言,有人暗中发出惊叹,有人默默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