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难以言喻的痛楚,安妮娜终于幽幽醒转。睁开眼,她就看到罗纳德宽厚的微笑,看到罗纳德眼角有些血丝,她艰难地鼓出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罗纳德微笑着,将她轻轻放在毛毯上:“总算醒了。”
此刻,麻布帐篷外已经透出隐隐光亮。
安妮娜刚要开口道谢,却发现罗纳德衣不覆体,全身上下全是零碎的布条!
“我,我?”安妮娜羞得通红,在那嗫喏着。
“没事,都过去了。”罗纳德只是展露和煦的笑意,鼓励她:“真厉害,我还以为你挺不过去的。”
说起这个,他难免有些后怕。
一整晚,安妮娜都在那里发疯似的狂撕乱咬,嘴里不停念叨着含混不清的胡话,而且额头烫的几乎能蒸熟鸡蛋。
安妮娜注视着沉思中的罗纳德,视线从他的脸庞,逐渐移到他的胸膛,最后移到破破烂烂的裆部。意识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羞红了脸的她,急忙将视线移开。但怀春少女的心思,却已然开始活泛起来。她微侧着头,双眸瞥向下方,眼波如水般流转,有意无意地窥视着罗纳德近乎全裸的躯体。
宽阔的肩膀,矫健的腹肌,还有那……
作为一个盗贼,又是从小就很读力的女孩子,她自然知晓很多该知道的事情。
我,我怎么了……
安妮娜觉得脸颊烫的厉害,都没心情去在意自己获得的力量。
“怎么了?”罗纳德发现这一异常,他连忙将手探到安妮娜的额前:“有些发烫,不过还好,休息一下就应该没事的。”
安妮娜心扑通地连跳好几下,她猛然一缩,避开了罗纳德,像只受惊的云雀一样缩在角落。这时,她才惊骇地发现,毛毯下的自己,居然也是身无片缕!
“哈哈。”瞥见她那副受惊的模样,罗纳德不禁笑出声。他指着自己的身体:“你看,这些划痕和牙印,都是你半昏迷时候的杰作。”
安妮娜的脸,浮现出酡红,比羞红更甚。
咚咚,咚咚。
心脏也在附和在她此刻的心情,在那强有力地跳动着,激荡着。
罗纳德面露疑惑。
“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
听到安妮娜突然低声开口,罗纳德愣了一下。这个经由医生讲述过的故事,他多少知道一些,不过看到安妮娜那副期盼的神情,他还是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笑容。“是嘛。”
彼此对视了一会,像是得到鼓励那样,安妮娜彻底打开了自己的心房。她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再度娇羞地垂下脑袋,声音也低不可闻。“父亲把我养到五岁后,就把我扔给乡下的皮埃罗叔叔,他自己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罗纳德只是耐心听着,没有说任何话。
“等我长大一些,才知道父亲是去学习法术去了。”回忆起那段不堪的童年,安妮娜的语调不禁带上了几分厌恶:“我才五岁,身边就只有一个管家和一个女仆照顾我!”
她猛然抬头,直视着罗纳德:“你知道吗,村里的那些小鬼头是怎么称呼我的吗!‘没人要的野丫头’!”她不禁攥紧拳头,几乎一字一句:“嘲笑,谩骂,石子,我就像个野狗一样,被同龄人排斥!”
“为了反击,我用牙咬,用手抓,用木棒砸!但每次,都是皮埃罗叔叔赔笑着给那些大人们道歉!”
说着说着,她的眼中流出两行清泪。
“虽然他们一直对我很好,也没打骂过我,但是,我的父亲哪里去了!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多么恨我的父亲!即便后来长大了一些,皮埃罗叔叔告诉我,父亲离开我,是为了让母亲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而努力,我还是放不下那股恨意!”
话到最后,她几乎是咆哮着呼喊出来。
看见她那副愤恨的模样,罗纳德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和那时候自己发誓要亲手斩杀米罗那样的愤怒心情完全不同,他没从安妮娜的话语里感到那种欲置人于死地的恨意。但那不甘的表情和显露的心情,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怨愤,完全看不出作假的痕迹。
“所以你才信仰了耶和华?”
提及信仰,安妮娜不禁苦笑起来:“那只是憋着怨气,只能去寻求牧师的告解……我可是一个盗贼来着,怎么会听得进那种大公无私的正义……”
罗纳德眉梢一挑:“哦?”
“在奥尔良堡,我见识了许多肮脏污秽的东西。”
安妮娜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腿间:“半夜醉醺醺的酒客,被人割喉,只为了那几十个金币。记女们涂脂抹粉,用廉价的香水和暴露的衣着来吸引客人,只为了那几个金币。小乞丐们游荡在人群中,冒着被暴打,甚至吊死的危险,只为了那几个银币。”
“杀人者,卖身者,偷窃者……全是你所没见过的黑暗。”安妮娜抬头苦笑着:“至高神眷顾的光芒,怎么能照耀到这些人的身上?和他们谈福祉,只是笑话而已。”
底层的人们为生活而奔波的那种无奈与无助,罗纳德并未真正见识过,所以他很是惊奇:“就为了面包?”话刚出口,他就立即理解了:“为了活下去?”
“没错,为了活下去。”安妮娜抬起头:“为了活下去,男人出售生命,女人出售肉体。”
“克里……”罗纳德很是奇怪,他揉着鬓角:“你父亲,应该不算穷吧?”
安妮娜苦笑着:“但那个时候,我自己是一个人跑出来的……”
发泄之后,她感觉心情好了许多,于是安妮娜便低下头,不想再继续下去。“谢谢你,愿意倾听我这些无聊的言语。”
“没事的,还有我。”罗纳德连忙安慰着:“我会保护你的。”
只是一句普通的安慰,此刻在安妮娜耳中却好像天籁一般,她嗫喏着,脸上再度飘起红晕,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请求:“那,抱抱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