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院有两间房勉强能住人,淼淼把地方收拾干净,晒了晒发霉的床褥,晚上盖起来倒还算暖和。唯一有一点不好,便是金愈散快用完了,而卫泠的伤还没有全好。她为此苦恼一下午,这瓶药还是来山庄时,旁人送给杨复,杨复随手让她带着的。效果很好,可她不知用完了怎么办。
卫泠走出房间,便见她托腮坐在台阶上,望着门口出神。
他一滞,“六水。”
淼淼回头,眉眼微微弯起,“你醒了?”
他颔首,上前两步立在她身旁,“你打算何时回府?”
淼淼不答反问:“你的伤好了吗?”
卫泠低头,只能看见她黑压压的头顶,“快了。”
“那就等好了再说。”她嗯一声,潜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
那天杨复离开时眼里的失望,她怎么都没法忘记。这几天一直在脑中徘徊,消磨不去。
她伤了他的心,这点毋庸置疑。可是那种境地,她怎能抛下卫泠跟他回京……
淼淼思绪紊乱,烦闷地扒拉两下地面,再站起时,只觉得双腿僵硬,根本动弹不得,险些一头栽进地面。幸好卫泠及时扶稳她,“怎么回事?”
那感觉稍纵即逝,淼淼再度动了动左腿,毫无异样,她疑惑道:“或许是坐得太久,腿麻了吧。”
卫泠见她无事,松开手道:“小心一些。”
淼淼嗯一声,“你上药了吗?”
那药一日三次,他现在已经能自己上药,便无需淼淼帮忙。卫泠道:“方才起来便上过了。”
她哦一声,到底没把自己的忧愁说出来,想着山庄里有不少侍卫,难免有受伤的时候,她去用珍珠换,总该有人愿意给吧?
然而哪曾想,翌日早晨起来,床头桌几放着一瓶伤药。淼淼好奇地查看,这东西是怎么出现的?昨晚有人到她房里来了?
纳闷归纳闷,她老老实实地把这瓶药递给卫泠,“你看,这药跟金愈散有何区别?”
卫泠放到鼻端嗅了嗅,又倒了一些在手心,“都是治疗外伤的药,只是这瓶没有金愈散珍贵罢了。”
淼淼想了半天,也想不通究竟是谁送来这么一瓶药。
“你哪里来的?”卫泠问道。
她恍然,“屋里捡的。”
卫泠扬眉,“捡的?”
淼淼点头不迭,“不知是谁留下的,若是能用,正好你留着上药。”
卫泠拿在手中端详,直到看清瓶底后,面容一峻。
“怎么了?”淼淼凑过脑袋。
他将瓷瓶收入袖筒,起身道:“没什么,我收下了。”
淼淼看着他背影,乌溜溜的眸子似懂非懂。
自从承明山庄一行后,四王府便笼罩着一层阴霾之气。底下婢仆都知道四王心情不佳,行事都比以往小心几分,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触了王爷霉头。
然而五天过去了,却不见丝毫好转。闹得底下人战战兢兢,人心惶惶。
这几日杨复常去五桐阁,一待便是小半个时辰,有时或者更久。不久前栽种的蟠桃树成活了,枝叶比之茂盛许多,淼淼不在,便是他亲自打理。
今日他浇罢水,将吊壶递给一旁乐山,漫不经心地问:“承明山庄那边近来如何?”
乐山如实道:“一切都按王爷吩咐,布置妥当了。”
他若有所思地颔首,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桃树,“若她再有何需要,随时禀告本王。”
乐山道:“是。”
其实他心里想不明白,王爷既然舍不得她,当初就应该绑着带回来才是。何苦每日听着她的消息,再为她上心。担心她饿着肚子,便吩咐厨子特地给她准备饭菜;知道她药用完了,当晚便命人送了过去……
还有什么?
哦,山庄里的人也特意吩咐过。为了让她住得舒坦,四王命令阖府上下,对她睁一眼闭一眼,不得寻她麻烦。有什么需要,都顺着她。
既然情意如此深重,哪怕她是鲛人又如何?养在房中,不让人知道便是了,也好过日日受相思之苦。
站了半个时辰,杨复举步离去,“太子那儿可有动静?”
乐山回道:“太子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六王频繁出入宫掖,几乎每日都向卫皇后请安。”
杨复顿了顿,“六弟?”
他同几位兄弟交情不深,同六王也如此。六王杨勤此人,深得卫皇后喜爱,能说会道,生了一幅七窍玲珑心。相比太子,他更加不容小觑。
乐山点点头,正说话间,便见前方行来一人,正是留守在正堂的乐水。
“王爷……宫里来人了。”他行到跟前,恭敬一礼,神色肃穆,“请您到宫中一趟,听闻……姜太傅也在。”
杨复面容一峻,自然懂得其中深意。
特意请他到宫里,又是当着姜太傅的面,能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