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阑……”

“百邀神女不必劝我了，普通人，这样的重伤，不死身子也垮了，苟延残喘活个三五载已经是不错，再别说重新修炼了……”夜星阑强抑下胸中的悲切，淡声开口。

“你放心，就算你不能重新修炼，我也一定会把你的身体调养好的，就算不为我，为了逐魂，你也要早日振作起来才行。”百邀神女关切的说。

夜星阑忽地笑了，一想起离君莫，她胸中更加绝望，摇摇头，只道：“他现在已经完全记不得我了，就算以后他还能记得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了，之前有个朋友说过，他会迟早被女人害死，我可不想做这样的女人。”

“朋友？”百邀神女楞了一下，似乎知道夜星阑说的人是谁，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说的人，可是墨风堂？”

夜星阑点点头。

“逐魂都是为了谁才会被连累，想不到他还有心思说这样的风凉话？”百邀冷哼一声，不屑道：“这种冷血之人的话不听也罢，他虽有数不尽的生命，到头来也不过是天地为牢，我祝他一辈子都孤苦伶仃。”

夜星阑听到百邀都怨愤之言，心中想起了离君莫说过的百邀与墨风堂的过往宿怨，虽是能够理解百邀，但不免更为墨风堂悲叹，人人道他曾经冷血无情，却只有凝娇一人解他心中柔肠，只是太可惜，纵然是有情之人，仍是抵不过命途多舛。

“百邀神女，其实墨风堂墨先生他……”夜星阑忍不住道：“已经仙逝了。”

“你说什么？”百邀惊住，半晌才握住夜星阑的手，细细询问：“怎么回事，他不是在崇明山吗？怎么……”

“那晚，神族围攻的时候，他为了救我们，救他所爱的女子，牺牲了自己……”夜星阑想到那晚，不觉感同身受，悲从中来，眼泪滚滚落下。

百邀手背沾了夜星阑的泪滴，仿佛被火灼了一下，浑身也是一震：“你在说什么，那个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

“是真的，我知道墨先生从前可能性情孤僻，和神女曾有过许多误解，但在我看来，墨先生绝非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听着夜星阑的话，百邀神女一点点平静下来，沉默半晌，她忽然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苍凉：“想不到他也会有这样的一天，我曾一心怨他无情，讨厌他，可是等到他真的不得好死了，我反倒觉得真是无聊，倒还不如无情冷血一点，让人恨得长久些有趣……”

看百邀神女的样子，夜星阑忽然有一种错觉，百邀神女其实并不厌恶墨风堂，就像是有时候没来由的喜欢一个人一样，这种反面的感觉，也是因为在意，因为在意，所以失望，因为太失望，所以成了厌恶。

若是当初的墨先生能和百邀神女化解偏见和误解，两个人是不是也会不一样的缘分？就像是墨先生和凝娇一样，只需打开心扉，便是无比的美好，但命运弄人，在感情之中，差池一步就是遗憾，或万丈深渊。

夜星阑缄默了一会儿，也低声叹道：“人有时候总觉得自己能够胜过一切，但到头来才明白，人只有选择的权利，而没有改变结局的能力。只是即便明白，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能放弃，就像我当初听到墨先生的劝诫，却仍旧抱着一丝希望……”

“你后悔了吗？”百邀轻声问道。

“后悔什么？”

“后悔和逐魂在一起？”

“我不后悔，只是我……我想放弃了。”

“放弃？”百邀紧张的看着夜星阑：“难道你怪他不记得你了？”

夜星阑摇头：“我怎么会怪他，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受那么多苦，离君莫生来命途凄苦，我是心疼他。我现在每天夜里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崇明山外，他将五脏六腑掏出来的画面，他浑身是血的看着我，就像七百年前一样，再一次的惨死……”

“我很后悔，如果我没有喜欢他，一直缠着他，要他和我在一起，也许他无牵无挂，可以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至少，不用受任何折磨，不用被神族牵制，不用和我一样煎熬……”

百邀赶紧拥住夜星阑：“你是担心自己会像夜雪霁一样，成为让他愈合不了的那道伤疤？”

夜星阑没有出声，百邀觉得肩上有些湿热，不觉微微叹息：“我知道你很迷茫，但你知道吗？其实我很佩服你，真的很佩服你，我比你更清楚跟逐魂在一起有多么难，这点逐魂也很明白，所以他才格外的珍惜每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会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因为他知道他的爱来之不易，因为他懂你有多么真心为他付出了多少勇气……”

夜星阑再也忍不住，随着百邀温柔的话语，从低低的啜泣，渐渐嚎啕出声。

百邀没有放开夜星阑，将她更用力的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忽地笑起来：“说个秘密给你，其实我和你一样甚至比你还要担心，你会不会辜负了逐魂，但现在我才总算放心，因为你现在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为了他，你只会担心自己伤害他，却完全考虑不到他伤害你，我不知道夜雪霁是怎样的一个人，但在我心中，你是唯一值得逐魂珍惜的人，我衷心的希望你们会在一起。”

“再说了，如果你放弃了的话，那不是跟墨风堂一样无趣了吗？因为知道命运，担心着一切，所以就放弃了自己的命运，可即便他放弃了自己的命运，仍然躲不过命运的安排……既然命运无法选择，倒不如顺心而为，有些事情，你想躲都躲不掉的。”

“百邀神女……”夜星阑边哭边道：“可我还是很难过……我不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真的很害怕……”

百邀缓慢的将夜星阑放开，拿出手帕为她将眼泪擦去：“你知道我和河仙是怎么在一起的吗？其实当初我喜欢的人并不是河仙那样的男人，我喜欢的是像逐魂一样的男人，但河仙对我很好，而且我知道如果跟那样的男人在一起，下场是很恐怖的，就接受了河仙对我的爱。”

“虽然现在，我们在一起很愉悦，可我内心总有一股遗憾，因为我从有生以来，每一件事情都是选应该的，可靠的……可以说，我没有一次顺从过自己的心，所以我活了这么久，总觉得跟没活过一样，很容易觉得乏味，要不是逐魂和你的出现，我想我应该就无知无觉过完了这样一生，不过那样也好，至少，不会因为你们的轰轰烈类，而羡慕到不能自已，觉得很是遗憾……”

夜星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可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要是从前，听到百邀神女这么安慰自己，她一定很快就能振作起来，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别说是在和离君莫在一起，就连在神院立足，甚至活下去都是困难重重，她的信心早就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