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左道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似乎有一道不善,充满冰冷和杀意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望过去的时候,左道迎接上了蓝玉那如深夜冷月一般令人脊背发冷的双眸。
打从一开始,左道就发现这个蓝玉似乎一直对于自己抱着不善的目光,可现在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已经是不把自己碎尸万段根本就不罢休的样子了。左道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个蓝玉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专心祭祀的时候,她竟然会这么看着自己呢?
就在左道有些心虚的时候,蓝玉那轻移的眼眸,却一下子让左道明白了。是的,当蓝玉的目光移向了那已经成为祭品的孩子,并且目光之中流露出一股不舍,不甘,不愿与无助的时候,左道就已经明白了。恐怕这个孩子,是这个蓝玉的亲人,所以她才会将自己当成一个敌人!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现在身不由己的人,是我啊!’左道自己也觉得十分的委屈,又不是他希望那个男孩成为祭品,只是这个时候,左道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别人了。
“放血!”当朝着石像默念结束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到了祭品身上。男孩没死,他还活着,活生生的。他的双手双脚被紧紧地绑在桌上,他的嘴巴被湿布塞住。他没有办法动弹,他也不能说话,甚至连惨叫都不能。他只是露出一双恐惧的眼神,望着那一把在自己面前闪耀着冷冽光芒的匕首。
可是,没有人去看他那一双恐惧的眼神,得罪了巫神使者的代价是什么,没有人敢想象,所以,他们宁愿让这个责任,去交给这个幼小的孩子身上,让他为这一群胆小无用的大人去承担一切。
族长那一双布满皱纹,青筋凸起的老手轻轻地按着男孩的下巴,不让他乱摇,而另外一只手,则将举起的匕首,缓缓放下,目标,是那看起来依旧白腻细嫩的脖子上。
“族长,不要,请你放我过弟弟吧!”一声充满哀求哀怜的声音,这本来十分悦耳动人的声音充满了哽咽。左道的眼睛一缩,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转向了她,站在族长身旁的蓝玉。
听到蓝玉的声音,族长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的目光有些惊恐地看了左道一眼,随后充满不悦地看向蓝玉:“蓝玉,身为我们部族两大圣女之一,你应该要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要以我们部族的利益为最优先的。你的弟弟冒犯了巫神使者,一旦灾祸降临,别说你和你弟弟,就算是我们整个部落也都会遭殃的!难道,这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吗?”
“不族长。”蓝玉哀求着说道:“那个人,他一年前才忽然出现在巫神石像之上,之前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巫神使者,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要杀了我弟弟!”
“蓝玉!”听到蓝玉的话,族长一下子陷入了愤怒之中,两条白色的眉毛一下子就倒竖了起来,指着蓝玉叱道:“你知道你的话会给我们部族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么!难道,连你也想要成为巫神使者的祭品么!”
“不!不要!不要……!!”听到了族长的叱责,蓝玉整个人几近崩溃,那冷月一般的双眸看向了左道,原本充满憎恶的眼睛就仿佛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朝着左道跪了下来,声音哀怜得令人闻之心碎:“好!巫神使者,我蓝玉,我愿意用我自己代替我弟弟成为你的祭品!你要是喜欢鲜血,那我就奉献出我自己!求你,求你放过我弟弟吧!求求你!”
“蓝玉!”听到了蓝玉的话,族长原本通红的眼睛仿佛一下子燃烧了熊熊的火焰一般,怒道:“你以为现在是在玩过家家么?我知道你现在就只有你弟弟一个亲人了,可是你要知道,你弟弟冒犯的是巫神使者,是巫神使者!一旦触犯了巫神使者,灾难是会降临到我们整个部族身上的!这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蓝玉,你就不会跟白玉圣女学学么!惹恼了巫神使者,遭殃的,是我们啊!”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抗议的声音,随后,一个道道不善的目光,全部齐刷刷地瞪向了蓝玉。那种冷漠,那种绝情,那种不善的目光,就连左道看了,都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发寒。
但是,面对那些目光,蓝玉却仿佛完全都没有看到一般,她只是盯着左道,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左道,压抑住那崩溃的情绪,低声地哀求道:“巫神使者,求求你,放过我弟弟吧!就算用我来当祭品也没有关系。我答应过妈妈,我答应过她,我答应过她,一定,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望着那匍匐在自己身下的女子,左道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头都大了起来。这到底算是一个什么情况?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更是莫名其妙成了什么巫神使者,最后更是要举行这什么莫名其妙的祭祀,一切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了!但是,那冷厉的刀锋却告诉着左道,这一切全部都不是幻觉!
从那些人冷漠甚至带着杀意的眼眸之中就可以看出,这些人对于巫神的信仰,绝对已经到了一种痴狂的地步,任何敢于亵渎巫神的人,恐怕立刻会被他们碎尸万段。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巫神使者,这种时候一旦自己露陷的话,左道完全可以猜得出自己的下场究竟是会有多么的凄惨!
‘仙女姐姐,这就是你给我的第一场考验吗?’轻轻闭上了眼睛,左道的内心挣扎着。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之所以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恐怕正是庄傲蝶造成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沉睡一年,可是当自己醒来之后,自己与庄傲蝶的约定就开始了!
‘我一定会活下去,活着,见到你!我会证明,我可以,可以比所有人都要脏!’左道对庄傲蝶的誓言犹如在耳,但什叫做脏,左道真的明白吗?那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一个还没有好好享受童年的孩子,因为自己而将要被活祭!自己可以救他,只要自己的一句话,他就能够活下来,可那样一来,自己也同时被判了死刑。
人性最丑陋的地方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做出多么恶毒的事情。是的,他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可是,难道左道就不无辜吗?当两者必须要有一个人死亡的时候,保全自己,是无罪的!
‘活下去这三个字,真的好沉重。对不起……我想活下去,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让自己活下去!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要送我来到这里。想问问她我有父有母,那么我的父母又是谁?我想让她教我修仙,为我养父报仇!我,我想要她,要她做我的女人!我想要的太多,我不能不做……你就算活下去,也是一辈子要在这里浑浑噩噩,与其如此,用你那不值钱的性命,换我的一个可能性,有什么不可以?有什么不可以!!!’
睁开眼睛,平静地看了一眼那被捆在桌上的男孩,又看了那因为哭泣而浑身发抖,充满撕裂绝望的蓝玉,左道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宁教我负人,不教人负我。姑娘,抱歉了,我知道你不想你的弟弟死。可是我自己,又何尝想死?现在这种局面,恐怕整个村里面的人,都已经疯了。渴望见血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这些同伴啊!看看他们的眼睛,只有别人的哀嚎,才会坚定他们虔诚的信仰。只有弱者的鲜血,才能够让他们获得满足的快感。一旦我开口,谁能保证我不会露馅,那个时候又有谁来保证我的安全呢?我要活下去,无论多么脏脏,我都要活下去!’
是的,左道是一个怕死的人,他只有着最为原始的本能,那就是保护自己。就像在巢穴之中将自己的手足挤落摔死的雏鸟一般,只有自己的兄弟死去,自己才能够获得最多的食物,生存的希望才会更大。有时候,死亡虽然不是绝对必要的,但是为了另外一些生命的延续,却是必然的!
左道的双手紧紧攥住,刺骨的疼痛让左道坚定自己的决心。尽管在平静的表面下左道隐藏的面容早已扭曲狰狞,望着那一团熊熊然燃烧的火焰,望着所有的族人,左道沉沉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不要!”一声凄厉的喊声响起,当左道再次闭上自己眼睛的那一刻,无论是谁,都已经知道了巫神使者的决定。所以,族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与释然的微笑,巫神使者,依然愿意接受这个祭品!
锋利的刀锋往下一按,一下子埋入了那白嫩细腻的颈脖之中。一丝红色的鲜血顿时就从那刀锋埋入的伤口之中涌动了出来。原来浑浊的眼睛,似乎因为这涌出的热血而变红了起来。族长的手中的匕首没有停止的意思,顺着一条直线,将整个颈脖,切了开来!
“呜呜!”红色的鲜血一下子喷溅到了族长那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之上,被紧紧捆住的孩子因为那被割喉的痛苦而剧烈挣扎着,他的眼睛充满了绝望,痛苦,恐惧,还有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定要遭受这样的痛苦折磨,只有鲜血,在他剧烈的抖动下,越发有活力地喷溅出来,溅满了那张老脸,染红了那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