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凌昱然利用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利用他?陆离心中暗笑,目光再次扫过凌昱然离去的地方,暗道若非缺少与豫州可以联系上的人,自己何尝会让对方活到今日。
算计别人的人,浑不知自己也别人的算计之中。
同一片星空下,寂寞被这永夜般的黑暗无限放大,沉默的山林里,除了风吹枝叶的‘莎莎’声外,似乎安静的很。
但就在这种安静中,一种频繁而又琐碎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并不突兀,由远及近,像是某些小动物在草丛中一点点靠近,四月,草丛并不茂盛,所以如果有人藏身在一旁望去的话,便能发现一个个厚重身影,在这山路间不断前行。
书院北营山外。
十数个年纪轻轻的文人书生坐在一旁,前面有一张桌案,桌面很大足有两人长宽,上面是精美绘制的地图,地图旁,是类似于前世‘沙盘’似的事物,做工精美,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俱都栩栩如生,只是用料古怪,张暮用手指轻轻拈了两下,只觉是些粗糙的颗链,微微带些粘性,却不知具体名为何物。
“你们说,今天夜里姜家的将士一定会来?”一个内门门生问道。
“是不是‘一定’不好说,但如果院长说的没错,姜家想要对书院动手的话,今夜无疑就是最好的机会。”
另一个门生点点头。“院长自然没有说谎的必要,只是依各位所见,敌方将士会从哪里先行而入?”
此问仿佛打开了某种话题,一帮门生围在地图与那个‘沙盘’前,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v暮找了个角落坐着,并没有凑上前去,只是目光扫着眼前场景,想起这一阵的书院变化,不由隐隐有些叹息。
如今的书院内门,只殊些人了!
随着书院封门的消息传开,很多人都选择了离开书院,而这批门生的数量与前一阵相比,徒然猛增♀也恰恰说明,没有人-< 书海阁 >-院的前景。
外门六百,内门半数。
这是直到昨日,书院已经统计下来的离开人数v暮对书院没什么太深感情,但毕竟生活了一年,突然面对安静下来的学舍以及人烟更加寂寥的山道,不免总有些千山鸟飞绝的潸然。
【广君歌命我们这些门生商讨对敌之策,这不就是所谓的参谋部吗?可见他真的放开了……成败都交予门生之手。】
门生们还在争论商讨。
张暮看看身边的老鬼,不免笑道。“你怎么不上去凑这份热闹?”
“你不是也没上去?”老鬼臭着一张脸,没好气的看着他。“一帮庸人而已,就这么讨论下去,即便是等到敌军来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还是和往常一样,说话不留半分情面。
“嫂夫人如何?公孙正不在书院,豫州的店铺也大都关门,药还是省着点用吧。”
老鬼紧皱眉头,闻言良久没有说出什么话,只是点点头,只有这个动作罢了〉际上,老鬼没有离开书院就是因为妻子的病,公孙正需要老鬼这个内应以防不测,老鬼也需要公孙正的药物为妻子续命。
张暮眯着眼,他忽然露出一丝很莫名的笑。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妻子所谓的绝症未必是什么病。”
老鬼一挑眉。“什么意思?”
“每次喝下的药都是公孙正送来的,给你妻子看病的大夫,也不过是书院里有名的郎中,这里面……也许大有玄机啊。”张暮来到异世一年多,说话也开始染上打擦边球的毛病,不把话说死,只是隐晦的提点,听得懂即可,从不多言半句也不明言指出。
玄机。
两个字像是有种力量般,让老鬼一愣,那神情犹如时光定格的照片一样,动也不动变也不变,半盏茶的功夫过去,才恍然似的恢复正常,对张暮笑笑,既不言谢也看不出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看破】:书院内门门生韶山,与公孙正的关系变更……变更完毕,变更为【疑惑】。
所谓【疑惑】,便是【不信任】的前兆。
张暮暗地笑笑,一方面这根扎在书院中的肉刺松动少许,一方面也得知了老鬼的名字————韶山。
广君歌已经放手,从今日可以看出以后的书院布防都会由门生插手,换言之,门生将成为战争中的统帅战力,张暮如此作为,也是在为今后做准备¢院里少一个人作梗,他便有更大的把握去拖延书院覆灭的时间。
只不过……
【广君歌真的会这么轻易弃之不顾?】每想到这个问题,张暮的心里都会有一根弦在紧紧绷着,在他眼中,广君歌的放弃有些太过轻易,也没有什么道理,直觉告诉他里面有更深的缘故。
当然,【看破】也是这么说的。
这是间庭院,六架玲珑多样的灯笼挂起,瞬间让整个庭院都提亮了一个程度,张暮已经来了一年多,但他还有很多事物并不清,所以大多数时间,他的目光亭在这些灯笼上,看这些新奇而又美丽的事物。
庭院里无所事事的人挺多,有吵得,也有安静的。
潘光在角落里支着胳膊,时不时打着哈气,双眼皮一会儿合上又一会儿睁起,显得乏困异常。姜云浩干脆在一旁闭着眼睛,老神道道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余家鼎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书,似乎是他家书局所印,书面上还有‘余家’的章印,不时咂着嘴看得津津有味。孔良跟那帮讨论的人混在一起,只是不说话,用眼睛看着他们,张暮从其中的眼神里,看到一丝耍猴的神色……
每个人都做着自己事情。
直到庭院门被迅猛撞开发出一声不堪负重的脆响,一个神色慌张的将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大事不好!!书院北面最外的屏障聚安山失守!!”
声音极大。
庭院里所有人的神情都开始变化,刚刚那群讨论争执的人群俱都安静下来,彼此无言,不时相互对望。姜云浩睁开了眼,余家鼎将书合上,老鬼还在那副德性只是抿了两下嘴,潘光拍拍脑袋才刚刚醒来,孔良的目光里隐去了那丝戏弄神色……
每个人的神情又都有了变化。
偌大庭院里,只有张暮发出了一丝轻笑♀笑容没有负面意义,并非鄙视,也绝非嘲弄,只是似乎突然想明白了某种东西,多出一股释然之意。
谋人者。
仿其事,观其色,察其意,是为上道。
这一刻,张暮清楚,自己终于摸到【谋人】巅峰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