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生是罗斯福前任总统道威斯的国务卿,那时候杨锐已辞职在家了,只知道此人在历史最出名的确是‘****生不承认主义’,此时杨度却说此人是国际主义,杨锐错愕道:“这人……似乎挺老实的啊,他任国务卿的时候……”
“哎呀。那是当时美国经济正处于大萧条,欧洲外交圈子里曾有不少他的传言,其中就包括要摧毁中日两国海军,让中日朝三国彻底抛弃封建君主制度而施行民主制度之语。”杨度脸本来就苍白。此时被风雪一冻,更有些发青,“罗斯福任命此人为战争部长,其意不言而喻。”
“好了,回去说罢。”杨锐见他脸色难看。当下说道。
“车上尽是俄国人,回去不好说啊。”专列就停在火车站,车上全是俄国人,杨度下来也是无奈。
“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杨锐摇头。“看罗斯福的意思是要加强菲律宾啊。这个早前参谋部就议过了,现在就不知道他到底要把菲律宾加到多强。这次海军法案美国国会批了多少钱?”
“三十亿!”杨度从杨无名手上将电报抓过来塞到杨锐手上。“你自己看吧。”
杨度言语里还带着些哀怨,他认为既然苏俄会言而无信,那与他只签订互不侵犯协议即可,但杨锐则认为苏联的有色金属和矿产是中日所需要的,亚欧运河更是一条战略通道,美国海军即便封锁地中海也不可能进入黑海。中国可以通过奥斯曼、罗马尼亚等国转口,所以认为还是应该互助。说是互助,中日与美国开战苏联海军是不可能来助的,反之苏联被入侵,中日将要派出陆军,虽然草约上写的只是十个师,但却有一半是装甲师。
除了这种互助,另外就是军事技术互助,这实质也是苏联占便宜中日吃亏,杨锐在于斯大林会谈时说的那些海军要求。一股脑的俄国人全要。不仅如此,这种互助还将引起包括德国在内的北欧诸国的反感,使他们将中日看作成是与苏联毫无差别的一丘之貉,对外交和外贸极为不利。
杨度欧洲呆的太久。虽对斯大林很有好感,但依旧认为苏联是虎狼之国,不太愿意和这种国家相交过深;杨锐则知道苏联的禀性走势,不说当下火烧眉毛,即使风平浪静,他也希望苏联国祚长久。
对两人前些日子的分歧杨锐不以为意。不过听到第三次海军法案批了三十亿,他再怎么镇定也有些失色,三十亿美元的话,那就是六十亿华元了,这能造多少航母?
一字一句将电报看完,杨锐将电报交回给杨无名,他扫了扫衣襟上沾的雪,道:“确实要回国了。”
“早就应该回国了。”杨度也道。怎奈这天气实在太坏,要不然此时已在国内了。
“那也要和霞峰等人吃了饭再走。”杨锐转头看向武同举。“霞峰啊,今天晚上带上你的人,找个最好的饭店,包下来最好,我们好好叙叙话。”
“这……”武同举有些感动,他苦笑道:“这地方哪有什么饭店啊,要不就到公司里吧,有家四川人开的饭摊……”
武同举说到饭摊就愣住了,杨锐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吃饭摊。不料杨锐听到四川人就笑,“好久没吃四川菜了,俄国人的列巴(面包)吃死人,正好换换口味。”
杨锐与武同举吃四川饭摊,京城的穆湘玥总理却食不下咽。他刚刚从稽疑院回来——看到美国因受中苏反侵略互助条约刺激,迅速通过总预算高达三十亿美元的第三次海军法案,吓坏了的老爷们全都反悔当初通过建造两艘天津级的决议,更后悔之前赞同与苏俄签约。
可造舰也就罢了,条约之事已经基本谈完,很快就要签约,他们现在改变主意岂不是出尔反尔,为此穆湘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们勉强安心。此时他方记起已故礼部尚书章太炎之言:文士不可从政,不然必倒明末之覆辙。
“小徐先生,竟成先生是什么意思?”寝食难安把王季同请来的穆湘玥道,他被稽疑院那些人弄的六神无主,只想知道杨锐是如何想的,此局该如何应对。
“竟成没说他有什么意思,可他的意思很清楚了。”王季同道。“美国人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咱们做咱们自己的。”
“可这……”穆湘玥欲言又止,他在被稽疑院质询之前就见了总参的徐敬熙和西厂局座的张实,徐敬熙虽对美国人不屑一顾,但一张口就是要钱。而张实那边的消息则让他胆战心惊,据西厂的情况,此三十亿美元除了建造六艘与天津级同级别的战列舰外,还将建造四艘新式航空母舰和一大批巡洋舰、驱逐舰、潜艇。另外其中有八亿专门用于扩建夏威夷、关岛以及马尼拉三处海军基地。
这就是说,待这些军舰造完,中日和美国海军的实力对比,战列舰旧式为18:10,新式为18(2艘北卡罗纳、4艘南达科他、6艘衣阿华、6艘蒙大拿):4;航空母舰是18:10;轻重巡为78:36;驱逐舰163:72;潜艇83:30。
如此悬殊的对比看得穆湘玥只打寒碜。好在听说美国陆军加上国民警卫队还不到六十万人,这让他送了口气,不过前清甲午之战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一旦海上输了,那京畿也难保安宁。
即便美国经济萧条,以中日的国力也是不能与他比赛造舰的,但不造舰人家打过来怎么办?这个问题报纸上讨论的最多,有人说应该先下手为强,当然这是极少数,更多的人则认为应该重新与美国谈判。大不了和日本解释盟约云云,又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之我中华绝无动武之心云云。凡此种种,只让人越看越乱。
“藕初你就别忧心了。美国即便要开战,也要等这些军舰造完才开打。”王季同看着惶惶不安的穆湘玥,难得说了一次笑。“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就有转机呢?”
“花了这么多钱造舰,怎可能会有转机?”穆湘玥能当上总理,当然不是蒙的。不过自十一月伦敦海军谈判因中日不肯解散盟约、英美抗议退场后,诸多纷扰骤然而至。这才让他手足无措,国际形势如何他还是能看得明白的。
“没有转机那就打一战吧。”王季同平静说道,“反正这一战迟早都要打。”
“小徐先生,我们能打赢么?”穆湘玥追问道。眼睛紧盯着王季同的脸,希望能看出什么端倪,但让他失望的是,王季同神色平静如水。
“竟成说过,这个世界是个竞争的世界。咱们和美国虽相隔大洋、分属两洲,但他依旧要干涉亚洲的事情。把海军基地建到咱们家门口来,这战不打是不行的。”王季同扫了穆湘玥一眼,见他的心还是悬着,便再道:“打得赢打不赢是另外一回事,你应当问问稽疑院的那些代表:如果美国人打过来了,我们是战还是降?你是总理,大伙既然说要降,那咱们就降,之后便听任美国人处置,要赔款要割地另当别论;要是大伙说打,那你就尽忠职守,带领大家打一战便是,何至如此困恼呢?”
“可……”任何事情到了王季同身上似乎都会褪去浮华变得极为简单,然而穆湘玥依旧苦恼:“可现在大家都以为只要和日本解除盟约战事便可避免。”
“那就看这些人多不多了,要是多,也未必不可。”王季同道,“不过这些人又怎么担保解除盟约后美国人不打过来?再说退盟不但交恶日本,海军也少了一半,岂不是更难打赢?”
“就是这个事啊!”问题说到关键处,穆湘玥急得要跺脚。“这只有等竟成先生回来了,如果先生在……”他亮出了最后一根稻草。
“竟成是不会赴京的。”王季同道。“他从北庭沿途看过来,过就天津回通化了。”
“啊!怎么能……”穆湘玥忽然站起来又跌坐下去,“先生,当下人心唯有竟成先生才能稳住。是战是降还是解除盟约,这都要……”
穆湘玥正说着,王季同却从袖筒里拿出一份电报递给他,平静道:“竟成在电报里说了,一代人操一代人的心,你就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