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但千万不能穿着制服。恩斯特,这点至关重要。”戈林最后交代道,虽然这话已经反复强调过。
戈林在行动,丽贝卡也没有闲着,不过与丈夫不同,她所要说服的对象仅仅是一人。
——亚尔马·沙赫特是一个刻板的德国人,笔直的衣领总是竖得高高的,虽然他已不再是德国中央银行的行长,可1923年制止恶性通货膨胀的名声让他在德国乃至全世界经济界都享有盛誉,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是古典经济学的笃定信仰者,素来支持金本位、平衡预算和自由贸易。如果他反对德国退出金本位,那么冲锋队和戈培尔的一切努力将毁于一旦。
“沙赫特先生,我的观点是为了避免危机再度波及,失业工人增多,也许退出金本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关税也应该适当提高,最重要的是开拓新的市场……”得益于贵族的博览教育,丽贝卡什么都懂一些。在沙赫特的妻子走开时,她开始完整表明自己的观点。
“新的市场,夫人?”享誉德国的丽贝卡公爵来自己家里拜访做客。沙赫特深感荣幸。虽然如此,但对女公爵话语里的观点,沙赫特只对开拓新市场赞同,其他想挑对都难。
“是的。”丽贝卡放下酒杯。“我得到的消息时,如果德国能放弃金本位,那么中国人倾向把更多的订单交给德国而不是美国,并且最重要的是,预付的货款可以大幅度增加……”
“尊敬的夫人。中国人……他们为何要我们放弃金本位呢?”沙赫特好奇问道,他并不怀疑丽贝卡所说的一切,只是其中似乎缺少必要的逻辑。
“我得到的仅仅是这个承诺。”丽贝卡拿起餐巾细致的擦着嘴,“至于中国人到底要干什么并不清楚。亚尔马,你认为这对德国来说值得吗?如果他们在德国的采购追加五到十亿马克,并提前支付一半的货款……”
“这是一笔大交易。”沙赫特有些难以置信,如此巨大的采购,难道说增加就增加的吗?他不敢相信的问道:“夫人,请问这是以美元交付吗?”
“当然,也可以是华元或者英镑、或者大豆。”丽贝卡笑道。她满意于沙赫特的反应。在她看来,转变亲近戈林和自己的沙赫尔立场似乎并不难,现在中国承诺追加订货,要他改变立场就更是轻而易举了。
“这很值得肯定。”沙赫特激动的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但我难以想象在招标的情况下,中国人如何把这五到十亿马克的订单交给我们。”
“这是中国人的事情。而且即使是之前的采购,也有很多项目并不是通过招标采购的——只要供应商不超过三家,中国人就能按照招标法的规定进行议价。议价不是公开的,所以给更多的德国公司订单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丽贝卡道,“亚尔马。中国人一直喜欢德国产品,他们的基础建设虽然马上就要完成,但工业建设才刚刚开始,经济危机不太景气。国内的需求却是旺盛的。我想德国经济如果想走出低谷,中国市场绝不能失去。”
“夫人,我完全赞同您的观点。”沙赫特微微点头,只是他并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但是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另外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是:一旦马克退出金本位,而华元坚持金本位,那么马克贬值等于华元升值。对中国来说,这相当于我们折价销售商品,对德国是不公平的,虽然对德国国内并无影响。这是出口,进口上,德国商品的原料很多都来自国外,马克贬值等于马克的实际购买力下降。很有可能会因为进口成本上升,贬值的收益并不足以抵消进口上涨的那部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丽贝卡笑道,马克退出金本位后购买力下降程度有可能高于贬值程度是她之前未能考虑到的,因此,对沙赫尔这个主动投靠的银行家她心里更加赞许。
“另外一个则是赔款问题。”沙赫特再道:“以之前德国所签订的条约,即便中国将更多的订单交给德国,德国也要按照规定交付赔款,这就从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德国企业的利润,所能得到的仅仅是工人们有活干而已。虽然赔款已经停付了,可马克贬值依旧会使金马克增值,假设谈判结束后德国重新开始支付赔款,那么退出金本位对德国的坏处将比好处多。”
“如果谈判完成德国需重新支付赔款,那么经济危机早就使所有欧洲国家退出金本位了。”听完了沙赫特的所有意见,丽贝卡开始反驳。“所以因为马克贬值而造成实际赔款增多问题,根本不必要考虑。而马克贬值在国外购买力下降的问题,我想如果中国支付是华元或者美元,这这不但不是一个问题,反而是一件好事。甚至,如果需要逃避赔款,我们可以和中国以物易物,机器换大豆,这是很多贸易商都可以接受的。”
“您说服我了,夫人。”听到以物易物这个绝妙逃避赔款的主意,沙赫特完全折服了。“请您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去游说中央银行的卢瑟先生吗?”
“这是其中之一。”丽贝卡道。“你还应该在报纸上强烈表述自己的观点,认为德国应该暂时退出金本位,等到经济景气时再回归,这对德国是有益的而不是有害的。德国在海外没有任何投资,放弃金本位任由马克贬值只会刺激出口。”
“这些我都能做到,但我依然怀疑政府是否会同意这一点。”沙赫尔强调道,“总理很可能会因为英美各国的压力而坚持金本位,除非其他国家也退出金本位。”
“并不需要担心政府。”看着微笑着前来的沙赫尔夫人。丽贝卡匆匆结束了这次谈话,她最后道:“明天一早你就会明白退出金本位是必须的。”
沙赫尔对丽贝卡匆匆的最后一句并未在意,但当第二天上班时,安坐于黑色奔驰轿车上的他从报纸上看出些端倪,更大的奇迹是在司机惊呼上帝之后——漫长的队伍排在各大银行门前,显然,从队伍的长度来看,他们显然等了大半夜。
“这是怎么回事?”沙赫尔想着昨晚丽贝卡最后那句话,眼珠转动,开始想象某种牵连。
“先生。大家说马克很快会像前几年那样贬值……”在沙赫尔思索时,司机飞快的开门去长队里问了一遍,得到的结果让他很不安。“是吗,先生,真会这样吗?真是太可怕了,我的上帝!”
“当然……”想到昨天丽贝卡的交代,沙赫尔的话尾一时间噎住了。他完全明白金本位对德国来说是什么,这本是宗主国对殖民地的锁链,作为商品输出地,他们必须坚持金本位才能保证宗主国的商品不断输入同时不至于亏本。德国本来是宗主国。但现在不是。
‘如果中国人真的增加五亿马克订单并以物易物、或用美元支付的话……’沙赫尔想着这一点,心头火热。德国退出金本位虽然对欧洲经济不理,但德国仅仅是英法的输血者,脱离金本位则是彻底挣脱输血管。“带我去财政部。”想到此点的沙赫尔决定道。
“部长先生。您必须让警察驱散那些人!”德国中央银行行长汉斯·R·卢瑟在沙赫尔到达之前就赶到了财政部,不过他要的却不是要求管制外汇,而是管制那些挤兑的人。“他们这是有预谋的挤兑,绝不是偶然的,如果任其发展,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德国人加入挤兑行列。我们仅有的外汇和黄金将被他们搬空!”
“我当然知道事情的紧迫性,但这并不符合法律,除非实行外汇和黄金管制。”财政部长赫尔曼·迪特里希上班路上也看到了银行门口看不到尾的长队,他一到办公室就打电话给卢瑟,希望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因为太过激动,卢瑟忘记了一直抓在手里的小传单,这是共产党人的,上面有一个肥头大耳的资产阶级银行家,他抓着一大把黄金狂笑,而图画的一角则是一堆小人在抢夺他从空中扔下的德国马克,上面还有一句话:‘看来,我们需要更多印刷机!’——很明显的,这是有人故意在制造挤兑。
“部长先生,这是我从排队人群中找到的宣传单,共产党人正在煽动这次挤兑,他们希望1923年的通货膨胀重演,混乱的局势将使他们更容易的施展阴谋。”卢瑟把传单递给迪特里希,开始陈述的自己的观点。“即使不能在法律上逮捕所有共产党,我们也应该驱散挤在银行门口的那些人,禁止他们挤兑。”
“不!部长先生,这只会引起更大的混乱。”晚到一步的沙赫尔终于赶到,他听说卢瑟要驱逐那些排队挤兑的人群,立即表示反对。“卢瑟先生,也许共产党或者国社党正希望我们派出警察驱逐他们,一旦发生流血事件,这将会使本届内阁倒阁。”
沙赫尔是在数个月前从央行行长的位置上主动辞职的,其原因在于总理布吕宁不顾税赋无关承担也要实行新的经济计划,其他则是减免战债一事,各国都很不赞同,尤其是美国人。沙赫尔虽然辞职,但他在财政部和央行的影响力仍在,所以一听到他的声音,部长和行长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德国需要稳定的政府,更需要稳定的经济。现在,我们的外汇和黄金不足以应付民间的挤兑,那为何不从现在其禁止兑换外汇和黄金呢?”沙赫尔说道。“然后我们再让国会选出代表去看官那些外汇和黄金,以确保它们还在银行手里并没有被资产阶级的银行家换走。”
“但……”卢瑟很意外的看着沙赫尔,对他态度变化很惊讶,之前他可是坚持金本位的。“如果管制外汇和黄金,那我们拿什么去支付战债和进口货款呢?”
“德国现在根本无力支付战债,等经济好转要支付战债时,我们可以解除外汇管制。”沙赫尔对答如流,这些问题他早就想过了。“而进口所需的外汇,我们可以采取审批制度,在企业有出口订单的情况下,我们根据它的订单下拨外汇。如果不是出口订单,那就应该鼓励国内自主生产,这样才能刺激国内经济,减少失业。”
沙赫尔回答的天衣无缝,在迪特里希的嘉许中,卢瑟又问道:“可管制外汇将使马克贬值,现在很多德国公司正在中国竞标,中国人如果使用马克支付,那么我们实际获得的货币是减少的;而且各国也不会赞成我们管制外汇和黄金,这会给整个欧洲经济带来混乱……”
卢瑟能接任央行行长的位置显然不是浪得虚名,管制外汇黄金的坏处都被他说全了,但沙赫尔是有备而来的,他笑道:“卢瑟先生,中国人不喜欢外汇是出了名的,他们这一次采购支付的全是美元,马克贬值并不会使我们的收入减少;而各国不赞成我们管制外汇和黄金……,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但管制是制止挤兑的唯一办法,同时管制也是时间早晚问题,我暂时看不到经济好转的迹象,经济反而在不断恶化。可以说,即使今天我们不管制,明天也要管制,即使德国不管制,奥地利也要管制,这有什么差别吗?”(~^~)
PS:[注143:世界黄金协会官网:。其储备为1080吨/(1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