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简直就是一出戏剧!
置身于大中华总参谋部的会客室内,身着德**装、左胸别着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的戈林上尉如此想道。︾,上个月月初发生的慕尼黑革命(魏玛政府称之为暴动)仿佛是一场闹剧。拥有十数万支持者和近五千名冲锋队员的国社党在政府军的进攻下作鸟兽散:鲁登道夫将军很快被政府军逮捕,党魁施特拉斯被打伤,其他的骨干要么身死要么逃亡,而党内第二精神领袖威廉殿下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坚持到最后一刻。
而作为忠实仆人的他,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带着殿下逃离市政大厅,在此过程中,他挡住了一颗射向殿下的罪恶子弹。不过事情的结果依旧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殿下最后执意被政府军逮捕,她要在法庭上‘向德意志人民表达自己和全体国社党人的爱国心,并要谴责疼骂那些为虎作伥的卖国贼’。戏剧到此本是悲剧,但在找不到更可靠同志的情况下,殿下愿意与他忽然结婚,使得他能‘代表自己前往中国寻求最急切最需要的帮助’,同时可以‘用丈夫的身份处置在远东的财产,使国社党不至于彻底解散’。
公爵殿下是国社党最坚定也是最可靠的资助者,但对于有近万人的国社党来说,不提活动经费,即便支撑这些人吃饭也是一笔庞大的开销。在决定效仿墨索里尼向柏林进军的会议中,财政危机便是其中一个重要考量,特别是通货膨胀下。公爵殿下在银行里的巨额存款一月不到就全变成了废纸。
按照公爵殿下的吩咐,此次赴华。寻求中华总理杨锐阁下的支持是第一要务;变卖公爵殿下的财产为第二要务……
等待中的戈林上尉在会客室不断的提醒自己,他非常担心在接下来短短的会面中。因为自己太过激动而忘记向远东的伟大人物提出上述这两个问题。
‘笃笃…’,敲门声骤起,戈林立即站起,进来的翻译轻声说道:“戈林先生,总理大人有请。请您跟我来……”
在接见这个来头甚大的‘侄女婿’之前,杨锐先见了情报局的张实,在得知丽贝卡只是名义上和戈林结婚,以使他能以自己丈夫的名头代自己行事的做法后,他的眉头是紧皱的。这个丽贝卡和雷奥的心性截然不同,若是雷奥,绝不会用这种办法行事的,也不会像她这样‘爱国’。
“杨,国家都是骗人的玩意,我们辛苦的把国家建造出来,但是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被国家所奴役……,杨,不要上当。让国家、让皇帝见鬼去吧……”
二十年前雷奥于沪上的谈话犹在耳侧,可现在他的女儿都嫁人了。杨锐长长叹气后才放下丽贝卡结婚的事情问道:“现在德国的情况如何?死了这么多人,丽贝卡估计要判几年?”
“先生,以我们打听的消息。如果我们能出面,同时丽贝卡大人能承认有罪,应该能被德国政府赦免。”张实不是军校生。但完全明白杨锐对雷奥的感情,所以这一个月都在关注此事。
“不。”杨锐摇头:“丽贝卡绝不会认罪的。我们也不能出面……”
杨锐虽没解释,可张实对他的意思极为清楚。那便是类似于昔日的布尔什维克。若以后国社党举行革命,中国绝对要撇清关系,并且从现在就要撇清。明白杨锐的意思后,张实说道:“起义虽然不到一天就被镇压,但还是造成了一定的破坏,死了数百人;而且现在德国局势动荡,如果法官完全站在政府立场,那么量刑绝对在十年以上;当然也有可能法官立场较为公正,丽贝卡大人毕竟不是主犯,又是一个女子……”
因为事件涉及范围极大,德国政府和巴伐利亚州政府之间的意见存在严重冲突,所以审判最快也要在年后二月份才开审。慕尼黑传来的消息一片混乱,张实也说不清一个月后局势到底会如何变化。杨锐也明白这种不确定,他不再追问丽贝卡的事情,只是让人把戈林请过来。
在杨锐的印象中,戈林元帅应该是一个自大而愚蠢的胖子,但现在被带入的戈林却是一个严谨和英俊的德国上尉军官,高大而强壮。这让他板着的脸稍微弱和了些——没人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嫁给一个愚蠢的胖子。
“尊敬的总理阁下,很荣幸能见到您!威廉殿下让我带她想您问好。”戈林没有敬礼,而是对身着元帅军服的杨锐深深鞠躬。
“请坐吧。”杨锐不假颜色的拱拱手,待上茶后他才道:“从德国来这里不易,听说你还受了伤。伤现在好些了吗?”
和戈林的会面只是私人性质的,所以杨锐说的是德语。听到熟悉的德语让戈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他觉得国社党一切都有希望了。见杨锐问自己的伤,刚刚坐下的他又站起道:“尊敬的总理阁下,感谢贵国慕尼黑领事馆先生们的无私帮助,我的伤很快就能痊愈。”他见端着茶杯的杨锐微微点头,心中激动又再道:“殿下此时正被德国卖国政府关押,我们的救国事业也毁于一旦,我此来中国是想恳求总理阁下给予德国无私帮助的……”
从离开德国坐上大中华航空公司的客机开始,戈林就一直在思考见到杨锐要说些什么,与他同行的戈培尔更是建言不少。现在他说的这一段话是十多天来深思熟虑的,不但富有激情,还具有现实性——他认为中德两国是天然的盟友,红色俄国则是中德共同的敌人,中日再加上德国完全可以消灭邪恶的布尔什维克政权,而广袤的俄罗斯便是三国共同的战利品。
若杨锐还是二十年前的杨锐,即便嘴上不同意心里对此也会是赞许的。特别是现在中日已经插足中亚,对俄攻略中其他可以不做。只占领巴库便可让苏联最终投降。但,二十多年的观察和领悟却让他明白:虽然中俄、或者中苏在北方有领土纷争。但从世界格局以及俄国素来重欧轻亚的传统看,中俄两国犹如森林里的熊和狼,虽然狼备受熊的欺凌,但一旦熊死了,狼也很快会被猎人风干当腊肉佐酒。
这并不是仅仅是针对美国,同时也针对后世越来越泛滥的绿教,毕竟俄国本就是泛奥斯曼主义、泛伊斯兰的死敌。满清时左宗棠能从容平定回乱,苏联解体后新疆乃至全世界的恐怖主义,都能看出俄国对绿教的压制是如何重要。
侵略不一定全副武装军队的侵略。侵略更多的时候是信仰的侵略。如果消灭苏联,一旦世界格局演化到后世的冷战,那将来解体的很可能就是中国;同时失去压制的绿教必如后世那样东侵到西安斯坦以东,开始谋划郑州斯坦——杨锐极为肯定农会统治下的农村最终会在经济和政治双重崩溃后,无法抵御绿教的入侵,且除山西外,西北、华北诸省有没有东南那样的宗族,信仰上的沦陷是必定的……
当戈林长篇大论时,杨锐想的根本不是中日德三国反苏联盟。而是失去苏联的坏处以及复兴会当下的决策——分封和宗族是大毒,宗教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有就是私有化,这些都对官僚体制的中央集权下极为不利。
但客观的说。即便不考虑屁股,官僚体制也是他素来反对的对象。威力惊人的中央集权确实能快速实现工业化、建造让人惊叹的巨型工程,可这种作秀多于实际的举动。最终只会变成类似埃及金字塔那样东西——当然,不可忘记的是。官僚化的埃及僭主政权,本就要通过金字塔这样的巨型工程以使民众处于极端贫穷中从而无法反抗。这从来都是统治术的一部分……
杨锐想到这时,戈林的讲演结束了,此时激动的他满脸通红,在他看来,自己这番讲演能在啤酒馆打九十分,奈何杨锐本就没有细听,更对他描述的扼杀苏联毫无兴趣,所以并未像他期望的那样反应。杨锐只是很平静的道:“戈林先生,中德两国素来交好,因为威廉公爵和我早年在柏林大学旁听的关系,我本人对德意志人民充满好感和同情,我也希望德国能早日摆脱凡尔赛条约的束缚,但很遗憾的是,德国在欧洲,而中国在亚洲……”
杨锐说到此处戈林很想打断,以再一次强调之前的论调,但显然他意识到这里不是慕尼黑啤酒馆,所以还是忍住了。只听杨锐继续说道:“正如你刚才说的,德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以改变并结束当下昏乱的局面,但很明显的是,德国不适合、或者说国社党没有革命的实力,同时德国地处中欧,革命绝不可能像中国这样建立一个中央政府,所以我的意见是:还是从政党政治上想办法,而不是武装革命,毕竟英法等国是不会坐视德国爆发革命的。
就国际格局来看,形式对德国是有利的,虽然法国不希望看到一个完整而强大的德国,但英国却完全支持并希望德国变得强大一些,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手腕,德国可以借助这一点摆脱一部分束缚,拿回一些凡尔赛限制的东西。不过,如果世界局势不再变化,那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戈林先生,一个狂热而集权的德国是强大的,同时也是危险的,这必须注意。”
杨锐的发言是指导性的,他所说的政党政治和借助英国让戈林深思,但戈林此来却不是为了指导的,他是来寻求实质性帮助的,是以杨锐说完后,他恳求道:“总理阁下,我和殿下都希望您能给予我们一定的帮助,我们希望能获得五百万华元的贷款和外交上支持。请您相信,这些投入日后一定会有巨额回报……”
戈林还不算狮子大开口,但杨锐闻言却正色道:“戈林先生,你错了!我对德国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想过回报,中华政府和中华国民只是钦慕德意志所取得的成就,以及德意志民族的优秀。不愿意看到她遭受不公正的待遇,我们一直深信。欧洲战争双方都有一定的责任,对德国的处罚过于严苛。
不过不要忘记了。中国也是协约国的一员,在官方立场上,我们必须遵循凡尔赛和约;同时德国是一个国家,中华政府不可能直接对德国国内的政党提供贷款,这将会被人看成是别有用心的颠覆。我很同情德国的遭遇,也很欣赏你们为复兴民族的牺牲,但任何官方性质的支持都是不允许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