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机上还残留有机体的热量,这热量比想象中还烫。用手掌承载着三名少年少女,ms站直了原本跪着的身体,推进器轻轻的喷射,背负着喷射机组的机体缓缓离陆。我居然会被联邦的ms所保护……来不及思考这期间沉重的意义,火海自奥黛丽眼下远去了。
“我不否认当家以一代之力构筑财团的才能,但是时代在前进。”
从薄薄打开的门扉彼方,漏出夕阳的光与父亲的声音。那夕阳宛如胭脂一般艳丽,是仿佛鲜血一般赤红的夕阳。对,那时候,比斯特家的大屋还在地上……卡迪亚斯回忆。在真正的天空下,沐浴着真正的阳光,祖父就坐在正房西栋的办公室内——老当益壮的赛亚姆·比斯特,经常会带着犹豫的目光望向窗外。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打算把‘拉普拉斯之箱’交给联邦,那东西一旦交出去,财团就会完蛋。你也是要成为下任当家的男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赛亚姆沉静的声音中有着怒气。这是梦。自觉到这点的卡迪亚斯依旧倾听着祖父与父亲间的争执,他与站在办公室外,向里偷看的十八岁时的自己同化了。经常不回家的父亲,即使回到家也总是和祖父争执。此时的卡迪亚斯对财团的经营没有兴趣,一心在想的是怎么才能摆脱这些,对于这个时候的卡迪亚斯而言,这才是他不能不处理的问题。
高中毕业后的他不想上大学,他想出去走走,想一边养活自己一边周游世界,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做什么,做不到什么。从小就进入全日制名校学习,走在约束道路上的卡迪亚斯怀着亲年劲头的气概与忧郁,站在日渐敬远的祖父办公室门前。他之所以挑父亲在的时候来访,一方面想省去将同样的事情说两遍的麻烦,一方面他的性格也希望能将这些长年未解决的事情全部收拾掉。与太过认真的父亲不同,饱经风霜而机智的祖父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卡迪亚斯是如此打算的。
“您说的已经过时了,现在的财团即使没有‘箱子’也可以撑下去,应该说,正是由于‘箱子’的存在,才妨碍财团没办法进一步飞跃。”
“这是谁的看法?移民问题评议会的吗?”
“是我的看法,爸爸,我也是会思考的啊。”
爸爸。印象中,这是父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称呼祖父。梦的自觉变得稀薄,卡迪亚斯凝神听着两人的对话。父亲和祖父都想塔越那不能越过的一线,即使是亲人——不,正因为是亲人——才想踏出那不能后退的一步。尽管那时的自己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小鬼头,却也预感到了这点而觉得胆怯,从小生活的大屋,也变得寒冷起来。
“这二十年,我用自己的方法致力于扩展财团业务,我可以为自己的成果感到骄傲。但您却认为这成果也是依靠‘箱子’带来的吗……”
“我没那么说,你有掌握时代风潮的机警,也是为此我才提名你做下任当家。但是,尽管运营财团需要这种机警,可这机警并不能由初始往后创造事物。”
“是您如此希望的,我为了回应您的希望不断压抑自己,您到的还在期望什么?到底要到何时才会把一切交给我……!睡在那个令人不舒服的冷库内,你是打算永远支配财团吗!?”
“只要找到足以托付‘箱子’的人,我会立刻死去。然而,那个人不是你。”
即使这是争论间冒出的话语,卡迪亚斯也明白祖父说了决定性的一句话。过了半响,父亲颤抖着声音说:“您倒说的斩钉截铁嘛……”
“那么,我们的父子关系也到此为止了。我会使用您偶然得到的‘箱子’来巩固财团,我也会学习您的活力,努力区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你是做好心理准备才这么说的?”
“您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不……只是作为父亲,我希望你能不把那些话挂在嘴上而成为有言必行的男人。不然你只会后悔。”
卡迪亚斯想,所谓的“话语刺入胸膛”,指的就是这么回事吧。绝望借助语言显现,发挥出这无与伦比的剜心能力,不难想象听到这话的人,会有怎样的感受。
“……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是有不止一个人报以期望的。我和他们所期待的财团与您所期望的并不相同,希望您不要忘记这一点。”
卡迪亚斯也觉得父亲说太多了,虽然对于当事人而言这算是最低限度的抗辩,但着实说的太多了。要告别那个地方,只要接下来的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您真是寂寞的人。”
以此为界,父亲走出了祖父的办公室。站在门前的卡迪亚斯找不到藏起来的机会而僵直了身体,看到卡迪亚斯,父亲显露出稍微吃惊的表情,接着就一语不发的从他身边走过。在门扉的彼方,祖父那随着夕阳浮起的影子望着这边,那双眼睛似乎想要诉说什么,但卡迪亚斯没有进入房间的勇气,很快,门关上了,只有随着夕阳的孤独影子残留在卡迪亚斯的视线中。
那时,如果父亲说了什么——不,只要他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只要他有心将一点点关注放在儿子身上,那么之后的发展应该就会不同。卡迪亚斯想。然而父亲却一语不发,到了晚上也不与家里的任何人照面,第二天便仿佛逃离般的回到了工作中。他在这样不是为了防止妻子担心……父亲只看着自己,只看着被祖父放弃的可悲的自己。说到底这就是父亲这个男人的极限,也是祖父之所以不将一切托付给他的最大原因。
丧失了讨论前程的力气,卡迪亚斯回到了学校,得知父亲的讣告,是自那以来渡过三个月之后。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因为不幸才遇到了车祸——警察是如此公布的,新闻上也是如此报道。但实际上,比斯特财团那有几个人知道事实不是如此,当然,卡迪亚斯也是其中一员。
按照后来得到的消息,他知道父亲受深交的联邦政府议员及官僚怂恿,似乎真的打算发动一场类似政变的计划来取得财团。在宇宙世纪已经过去五十年的当时,地球住民和宇宙住民之间的贫富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宇宙移民政策在当时已稍显弃民政策的端倪。这当然会导致宇宙住民的不满增加,各地各地的太空殖民地不断进行着要求自治权活动,联邦政府面对他们——特别是那些标榜宇宙国家主义,聚集宇宙住民关注的政治思想家,吉翁·斯姆·戴肯一派——尤为恐惧“拉普拉斯之箱”落入这些人手中。父亲一定是在力图财团发展时不知不觉间被联邦政府这个庞大的怪物吞没,继而再也无法脱身,走上了无可挽回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