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在电梯口停下,他竖起耳朵静心听着四下的动静,在确信近距离内再无生人之后,他两个手指捏住匕首刀尖沿壁而立,随后探手按下向下的按钮静静的等待,电梯响动一阵攀上几个楼层,在他的身边缓缓开启。
胡安斜出刀口对着电梯箱内,蹭亮刀身的反she出狭小空间中一切,但让他吃惊的是,电梯箱内上方的探头连着一根线垂吊在空中,走上前去查看,那垂下的探头也早已断电关闭。
胡安心中疑惑着,稍有些慌乱,他想从电梯中走出来,却还是摇了摇头按下了关门的按钮。他暗自发笑,又自嘲的责怪自己想的未免太多。也许是顽皮的孩子用什么硬物捅的?或是坏了很久维修不力?总之管它什么缘故,倒也省了他一番事,不用再担心留下飞刀的印迹进而打草惊蛇,而且这疑神疑鬼的又到底在怕个什么?
他用匕首割断探头上的电线,拿到眼前看了看,把它随意的扔在角落里,他按下一楼的按钮,拿刀的右手手指向上一番,那柄匕首就又消失不见。
胡安这会可不想从十六楼再这么一层一层的走着下去,貌似安全的举动实际上就可能会碰上更多的不定因素,作为一个相貌特征相对明显的杀手来说,留下任何目击者都会给今后的职业带来不确定的风险,哪怕是远隔重洋遥遥万里,一张被无意中摄取的照片或口述的素描人像恐怕都会坏了ri后的大事。
当然消除这种威胁的正常方法一般就是灭口,你需要干掉除了目标之外的一大票人,就比方说这会电梯停下进来个不相干的闲人,如果本着安全的立场,那就必须要除之而后快。当然来此的大事还未做下,就犯不着真的为此而凭空犯险,而午后炎炎烈ri,昏昏睡的时点里,又有多少几率会真有个倒霉蛋,碰上这趟数十秒即将至底的死亡电梯呢?
耳朵中完全没有预兆的叮的一响,电梯随后出人意料的停在了十楼,胡安只觉得心头一紧,手肘间的那柄匕首猛然一跳,已近乎是本能的握在掌中,梯门打开,却又是空无一人,是有人误按了按钮?那该死的顽劣的孩子到底在哪儿?
胡安正想伸头查看,却不想梯外有一道人影突然窜进箱内来,他眯眼急速辨认,一看到那人的长相,就不由自主的吸一口凉气,脑子里翁然作响,如醍醐灌顶的明白了自己神经质一整天的真相。
他手中的刀子在接下来的一秒间,已经将将刺到那美国人的胸口,电光火石之际,他的判断不可谓不正确,反应也不可谓不快,而那手经过几百万次的练习,已经几乎成为他生命一部分的刺杀,也如往常一样,既准又狠。
但那人的手掌掌缘却早已在胸前等着他,只是有力的在他的腕间一敲,就让他的刺击无功而返。但胡安刀子却还在手中,他突逢大险,多年潜心磨砺,遇事冷静的心智在此时终于发挥出来,手腕被这一击敲的酸麻,手指却无异样,于是他改变手形,那把刀子被他拨动着在手指间突然无声无息的一转,紧接着在那美国人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口。
美国人‘咦’了一声,右手手臂已电掣而出,紧紧的抓住了胡安持刀的手腕,随即左手屈臂成肘,重重的撞击在胡安的小腹上。口沫飞溅中,胡安手中的匕首却还能变换方向,由他灵活的手指引着向美国人的手臂扎过去。那人也是反应奇速,猛然间丢开手腕向后一退,同时勾脚向上,就在这电梯的狭小空间里做了一个向后翻腾的动作,在他稳稳落地后,胡安手中的匕首已经被踢的飞出,深深的扎在电梯的棚顶上。
此时的电梯门早已按流程缓缓关闭,正顺着吊缆向一楼进发,胡安丢了匕首并不慌乱,他挥拳击向那年轻人的面部,左掌一翻,就又多出一把匕首。
年轻人此时鼻中似乎轻哼了一声,似是在发笑,他挥臂隔开胡安持刀的手臂,右拳再次重重的击打在对方的腹部,而胡安这次终于抗不住,他只觉的手臂的力量被腹部的剧痛全盘吸走了一般,他手掌再也握不住那匕首,当的跌落,双手撑地,跪着只是干呕,却啥也呕不出。
美国人这会儿居然还是带着那份爽朗的笑,他道:“巴尔德斯先生,我早说过这一切并不是巧合。”随即笑容一收,突然伸掌在胡安的颈后一敲,把他直接击晕了过去。
两人的交手快的简直异乎寻常,兔起鹘落之际即已飞快的分出胜负,而此时的电梯仍在缓缓向下,那年轻人飞快的按下二楼的按钮,电梯随后停住,一切都似算的jing准无匹。他拔下箱顶的匕首收在怀中,用蜷成一团的胡安的腿卡住电梯,又从杂物间里拿出一具准备好的折叠轮椅展开,并轻松的扛着胡安稳坐进去。
美国人调整呼吸,并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微汗,他推着轮椅从电梯下到一楼,脸上顿时带上了焦急的表情,并推着胡安至小区东大门处。
“天啦,这样夏天可真令人难以忍受,你们瞧……”美国人指着轮椅上的胡安,做出夸张的手势对东大门的保安们说道。
“天晓得我的朋友到底吃坏了什么。”他伸出衣袖擦了擦胡安嘴角呕吐物。
“可能是中暑了吧?”一个保安看着老外说的一口不算难懂的中文,顿时心存好感,赶忙友好的提醒道。
“中暑?一个哥伦比亚人?不不,我说的是食物,必须送他去医院。”美国人神se忧虑的推着轮椅出了东大门,在保安的帮助下,很快的拦到了一辆出租车,随即飞快的向东而去。
……
平江市郊北相,西门子能源的大型基建二期项目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着,离此数里的一处无人地带视野开阔,空荡荡的诺大空间里只有一幢原属于南翔化纤厂的破旧建筑。在本世纪八十年代末化纤厂最好的年景,这里是装满物材的聚酯半成品仓库,而今早已废弃多年,逐渐消失在每一张新版地图的标注之中。
因为化纤厂整体被西门子收购,离此最近的厂区宿舍也已于年前人去楼空,此处长久无人光顾,已是长草萋萋一片萧瑟,而此时此刻在那片败墙破瓦的仓库之中,似有微弱的响动声传出。建筑的门外,停着一辆半旧的灰白se面包车,车轮在碎石泥泞的门前压出一片印记,却似是是刚来不久,荒废多年的仓库竟在这个灰蒙蒙的仲夏之夜被重新开启,而这回其内发生的事,委实能让最大胆的心脏也收缩抽搐,让人不敢置信在这片平凡的大地上,竟也能出现只在恐怖小说里才能出现的恐怖场景。
仓库外一片旷野茫茫,四周无遮无挡可以望的很远,此刻的地平线下正隐隐泛着血se的光,似乎在预示着在这个夜晚的疯狂,一阵夜风突起,吹的仓库外的长草须子在空中飘飘扬扬,而就在这时,仓库里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胡安.巴尔德斯终于苏醒了。
漆黑肮脏的仓库内部,只有天棚上损坏的几片石棉瓦的屋顶透进一抹天光,胡安.巴尔德斯感到浑身酸痛不堪,他不得不从口中吐出一团凝成胶状的血沫,并奋力骨节作响的扭动着脖子才算顺过气来,他此时身无寸缕,坐在一块锈蚀斑斑的角铁拼成的座椅之上,两只手臂被缚在身后,双脚也被绳索牢牢捆住。
胡安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身前正在忙前忙后的美国人,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只见他正把地面上的碎砖硬石轻轻的整在一边,又在被绑的粽子一样的胡安面前铺起一大块厚厚塑料膜,在他的身后有一张锈到不行的金属货台,上面也同样铺上了塑料膜,摆着各式各样规格不一的手术用具。
胡安.巴尔德斯的全身衣裤杂物被整齐放在桌子的一角,那张他一直随身携带,作为额外津贴的五十万美元支票,被显眼的摆在衣物的最上方,旁边并排放着几把匕首,那是胡安用来杀人和防身的武器,而他们将从此失去主人。
美国人穿着透明塑料膜裁剪成的大褂,衣摆一直垂在地面上,他穿着胶鞋,手臂上罩着厚厚的黑se橡皮手套,头上戴着宽大帽檐的塑料头套。在他小心铺完地板上的塑料站起身来后,看见胡安那绝望的眼神,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很抱歉必须用这种令人作呕的方式结束,相信我,巴尔德斯先生,对此我并不喜欢,此举完全是迫于无奈,我确实无能为力,但我想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你一定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不是么?”美国人道。
“但我想你这么做并不能完全抹去痕迹,我们还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胡安.巴尔德斯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却仍在试图保持冷静。
他这样的言语却并没有让对方予以回应,美国人走到桌台前,手指在塑料布上的器具上轻轻抹了一遍,他挑了一把骨锯放在眼前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又拿起一柄擦的发亮的手术刀,眯着眼睛对着胡安的方向比了比,他皱了皱眉头,放下手术刀,转而走到胡安的衣物前,拿起他的其中一把匕首,掂了掂重量,轻轻的抛起,又稳稳的接住,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种工作我做的不算多,完全谈不上专业,所以我想次序是绝不能搞错的,你的刀子看起来很适合用在最初的流程上,也符合他跟随你多年的真正用意,我们应该会有一个好的开始。”他拿着刀子径直走向胡安。
“等等,这样并不公平,我想…...我想……”胡安.巴尔德斯开始神se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