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事的最终方向,郝羽到目前为止就仍有余悸,还好了那杀手照实告诉他雇主是人高雨轩,不然凭着他郝宅男那敏感的性子,说不定就得随便臆想成,安东尼那厮是为了女人谋杀亲夫的法式决斗派。
不过那样说起来倒委实也算是一回壮举,最少也表明人是真打算要对巧巧好。只要两人都乐意屈就,真到了那个份上,郝羽觉得倒也不妨摆个和合酒大家伙当着面的把话给挑明咯,也不用特意远赴重洋的杀人夺妞,你个化外之民,也多少总得学学咱天朝的大度,人心所向,就无从所想,打老子既然打不过,本钱又不如你,您老就收了佳人,小的这回认栽还不行么?
但这一幕毕竟只是滑稽青年用来自嘲的另一个滑稽段子,当下之际,就得真的找着郭巧巧,并紧盯着不放,防止小娘皮出现任何故意的或刻意的不可收拾的事件,才是他目前最紧要的工作。
车子一直向南,开了近二十公里,到了凤霞山脚下一处极僻静的所在,郝羽付了钱下车,瞅着四周的景物都是黑洞洞的,他拿着手机又瞅了一眼方位,辨清了方向,而此时出租车飞快的驶离,绝了灯火的郊野之地就更显得清冷独僻。
郝羽紧了紧衣服领口,把双手抄在兜里,他眯着眼迎着夜风,寻着脚下的一排石子小路直走出百米,这才见前面一排双层建筑的些许辉光。他掏出手机又了,确定了郭巧巧就在那座建筑里,心中只觉奇怪,脚下却不作停,不到一会,就来到那座写着‘青山疗养院’字样建筑的大门边。
疗养院就真的是座疗养院,晚上十点不到,大多数房间业已熄灯,郝羽走至正对大门的问询处,敲着按铃刚报出郭巧巧的名字,坐在里头的一个穿着像护士模样的中年女人脸色就由阴转晴,变得和蔼起来。
“你是巧巧的男朋友吧?我过她手机上的照片。”中年护士上上下下女婿一样打量着郝羽。
“我不…哦,对,巧巧在么?我等她回去做饭呢。”
“在上面204房,你是头一回来吧?唉,老太太这段时间情绪极不稳定,也真难为了你们巧巧,这就上去催催吧,过了点我这里就忙完了,你们也要早点回去休息。”中年护士对郝羽显得很热情。
这不会是人郭巧巧的姨婆婶姆什么的吧?郝羽暗自猜度,带着一肚子疑问,由楼梯走上二楼,循着楼道上的牌子,数过几间病室,走到204号房间的门口。
狭窄的房间里此时还亮着一盏台灯,门关着,从上方一个窥视窗郝羽可以到里面的情形。残破墙皮的房间里,一张小铁床上睡着一名白发苍苍的女人,她皱着眉,眼睛紧闭,像是睡着了,却又手指紧紧的抓着身上的薄被,郭巧巧则在床边,静静的对床坐着。
她靠着椅背,微睁着眼帘,脸上已再无半分妆扮,眼畔却还挂着泪痕。郭巧巧眼神复杂的着床上的那名老妇,似是关切,又似厌恶,她咬着嘴唇,心中似乎又忆起了什么,于是双目噙着泪,紧捏着手指,一边抽噎着,拼命的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床上的老妇原本就睡的极为不定,房间里细小的一点响动,都让她紧张万分,此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额间的眉头皱的更密,她翻了个身,手中紧抓的薄被也沿着身子滑下,老妇蜷缩成一团,似乎还在梦中,却失去了什么依仗似的,双手紧紧的抱着手臂,肩头抖个不停。
郭巧巧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轻轻的把那床被盖好,又把被头缓缓的塞进老妇的手心,此时床头灯打着白色的辉光,她站在床边低垂着头,手掌温柔的拍打着老妇头旁的枕头,嘴里随即哼起着不具名的低声缓调,她白臂如玉,纤指葱葱,随着曲调一下一下的哄老妇安睡,郝羽站在门外,得心有所触,人也不由的痴了一般。
轻轻的推开房门,郝羽探进脑袋冲着郭巧巧露出微笑,把正沉思踱想的女人给吓了一跳,当辨认出郝羽的面孔,郭巧巧也不知怎地眼圈一红,泪水随即断了线的珠帘一般潺潺而下,她啜泣着,张开手臂,一头扎进迎面进门的郝羽的怀中,不管不顾。
郝羽抱着郭巧巧,心绪繁杂,种种遇合随心境纷起,竟在此时突然觉得,他第一次对这个女人动了真情。于是他在她耳边温柔道:“我去了金海洋找你,你不在,姓金的向我说明了一切,巧巧,你……你受委屈了。”
等了十年的一句话,却是从自己中意的男人嘴里暖暖的说出来,郭巧巧哽咽的几乎喘不过气,她紧抱着郝羽的臂膀,紧闭着眼睛呜呜的哭出声来,她把脸完全埋在郝羽的胸膛里,把哭泣声尽量捂在他的怀中,悲的喜的过往与憧憬,混着眼泪,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尽情宣放。
一动不动的由着郭巧巧哭个痛快,郝羽不知怎地,抱着她却突然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淡淡的忧伤与满足,这种感觉似乎一直以来,都藏在他心底最深的某个角落,豁然触发了一般,此时怀中温软,甜香扑鼻,他叹了口气,心中竟是有不想郭巧巧离开,永远就这么抱着她的想法。
但郭巧巧终于止住了哭泣,重新恢复了理智,她轻轻的掰开郝羽的手臂,站在一旁擦拭眼泪,她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又像是为刚才的举动显得有些尴尬,于是两下都不出声,房间里一阵冷场,安静的可以听到彼此急跃的心跳声。
“这是你奶奶么?”郝羽只好试图打破僵局。
“是我妈妈。”郭巧巧用纸巾擦干了眼泪,眼睛虽然还是红的,脸上的表情却已趋平常。她郝羽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长叹一声又道:“很显老是么?其实她的岁数也不过才五十出头。”
“你妈妈是精神上有问题么?我听楼下护士说,这些日子她的情绪显得很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