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艾力贡绝不是其中之一,多一个罗马人就得多浪费一口粮食,他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替罗马人操那份心。
斯巴达克斯正在粮仓,在攻城时躲在里面的市政官用沥青毁了不少的粮草,如果他们没有及时赶到,粮仓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你是个骗子,我是多么愚蠢才会引狼入室,将爱留沙推向灭亡,将我的丈夫送进死神的怀抱。”
一个金发碧眼的贵族女人伤心欲绝地质控斯巴达克斯的恶行,她是市政官的妻子,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她后悔相信了斯巴达克斯假扮成商人要和他们做生意的谎话,让他们诡计得逞。她为自己的天真和愚蠢深深后悔,决堤的泪也不足以洗刷她犯下的错误。
坐在木桶上的甘尼克斯和林平之望向被控诉的人,斯巴达克斯只是回以沉默,当时他们的人全都杀红了眼根本控制不住,他为此感到抱歉,但仅此而已。
“斯巴达克斯!”艾力贡走过来道。斯巴达克斯回过头,一见艾力贡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肯定又会说出些令他头疼的话了。
“为什么留着罗马人?难道我们还没听够他们的诅咒斥骂?”
“我们已经杀了无数无辜的生命,”斯巴达克斯感到一瞬间的疲累。他知道地上那些尸体属于罗马人,但看到满地尸首的那副情景时他总会联想到他的妻子苏拉死去的模样,还有米拉的死,这些人和她们一样无辜。
“我不想听你的大道理,我只知道他们进攻莱茵河的时候没放过一个活口,他们要活着就别想吃我们的东西。”艾力贡甩完话转身冲他的族人们道,“我们去把山坳里的兄弟们接过来!”
林平之从木桶上跳下来,淡淡道:“艾力贡的话不无道理,即使不杀,他们对你也已经恨之入骨,倒不如杀干净了免得留下祸患。”
他不再呆在粮仓,向爱留沙的大道而去。甘尼克斯瞥了眼那伤心的女人和愁眉不展的斯巴达克斯,然后拍了拍后者的肩:“别想太多,凡事怎可能尽顺心意。”
斯巴达克斯看着他们都离开舒出口气摒除杂乱的思绪,目光移向那个哭泣的女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杀你们。”
……
甘尼克斯在城墙上找到了林平之。他坐在高处,漆黑的眼睛向着维苏威山的方向。而城墙之内,克雷斯和妮维雅正在清理到处都是的尸体,尽快将它们集中起来焚烧,以免发烂发臭,滋生瘟疫。
“我们该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撒上厚厚的盐,让其再也找不出一粒庄稼,和罗马人过去对其他殖民地所做的一样。”克雷斯恨声道。
浓浓的黑烟混着难闻的气味直冲云天,但林平之好像是个不存在于此的幻影,那些呛鼻的气体对他毫无影响。
高墙根本困不住他。甘尼克斯想,他在为那些被困住的人、那些烟尘难过。
他走上去坐在他旁边,以轻松的口吻开口:“小家伙。”
林平之动了动,转过脸嗯了一声。
“你还好吗?”他问,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多余的问题,小赛里斯的脸色看起来一天比一天糟糕,他知道对方是个善良的小家伙,而善良在残酷的战争中总是显得愚蠢而可怜。
林平之摇摇头,彼此都觉得这毫无意义。他们的安全只是暂时,罗马人的大军不消多久就会源源不断地压过来,只为了消灭斯巴达克斯。而他们能挺到什么时候只有天知道。
“你受伤了。”林平之忽然发现他小臂上一道长长刀伤,连护臂都割破了。那伤口离心脏有不短的距离,但林平之仍然为此揪心。他细心地舔干净伤口,好像那点小口子能要了他的命似的认真。
直到伤口沾上别样的清凉湿润和一些细微的刺痛。甘尼克斯才发觉林平之在流泪,他舔舐的是自己的眼泪和创痛。
甘尼克斯一下就难受起来。他该坚持一早就让他远离此处的。他想,自己宁愿对方好好地恨他,也不要如此痛苦地爱他。
甘尼克斯抚摸他的头发:“珍惜眼泪,林,它们晶莹脆弱,就像任人踩踏的花朵,不要轻易让其绽放。”
林平之更加埋在他胳膊里,低声而含糊道:“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他林平之,绝不会再让任何亲近之人死去。
“小家伙?”他听不懂那种奇异的吟诗般的韵律和音节。对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只喃喃着他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