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缓缓驶离码头,拉长的汽急促笛停顿之后又再次厉鸣,似乎是要对纽约做最后一次道别。黄百韬颇为不舍的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他倒不是舍不得纽约,他是舍不得未能同行的四千多名士兵。
“百韬兄,等我们到仰光,司令官也在那了。”参谋长何志兴上船之前得到了李孔荣已经平安的消息,这让他胸中放下一块大石头,神采飞扬起来。
“汉盛兄吉人天相,每每遇事都能逢凶化吉。”在引水船的带领下,三艘万吨轮缓缓驶过自由女神像。黄百韬对此是不在乎的,但甲板上未穿军装的官兵却在争相拍照,他们都想留下美国的最后纪念,船上的青田水手也乐意帮忙,哪怕彼此语言不通。
“打倒日本仔!!”有人拍照的时候大喊起来,顿时惹来一片笑声。紧接着骂声又起,有人高举着拳头喊道:“日本仔,我丢雷老母!”大家又笑了。
甲板上笑声不断,对于全船七百多名乘客来说,他们几十个人是幸运的,因为放风的时候刚好离港,可以在离开美国前抢拍几张照片寄回给家人。不过海军的规章极为严苛,因为是离港,放风时间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这边刚拍完照,入舱的笛哨声就响了,士兵们赶紧匆匆入舱,以免军法伺候。
黄炯堂就是举拳骂‘丢雷老母’的那位,他在哨声停顿的一瞬间跳下内舱,侥幸逃过臂扎宪兵标记海军士官的眼睛。他的排长容罗伯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下次要快一点。老弟。”待回到舱室,容罗伯才虚指了他一下。这让黄炯堂有些发僵,军队是连坐制的,犯了事情全排都要倒霉。他咽下口水正要认错时,排长的注意力却被一个后生仔吸引了,此人似乎是叫熊为,也来自加拿大,他是飞行员、直升机飞行员。
“大佬大佬,我们乘咩飞机啊?”几个老油条士兵拉着毛都没长齐的熊为使劲递烟——刚得到的消息,全旅虽然是海军陆战队第1旅,但这却是空中突击旅。突击什么意思大家知道,就是往前冲。可空中突击就纳闷了,好在营长孙世秀说了,空中突击就是说坐在飞机上往前冲,一下子就绕到鬼子后面去了。此言说罢,全营震动,打仗还能坐飞机,犀利的不得了,好掂的不得了。
“就是直升机啊。”熊为不会抽烟,几支烟递上来真不好接那支。刘波海下士挑了一支好运香烟给他点上,其他烟都丢还给别人。
“大佬,直升机系这种飞机咩?”点完烟的刘波海下士举着手在头顶转了几转,模样搞笑的很。
“是呀,就是这种飞机。”熊为忽然被一干士兵拉住也有些莫名,他还以为他们要对付自己。
“立——正!”营值日官忽然高喊了一声,团长单喆渊刚好过来巡视。
“你们这是干什么?”看着十几个士兵忽然围着一个粉嫩粉嫩的娃娃兵,单喆渊还以为这群老兵油子在图谋不轨。
“报告团长,”排长容罗伯立刻站出来答话,“我们在问乘什么飞机。”
“飞机?哦——”单喆渊焕然大悟,他笑道:“我们不是伞兵。伞兵是乘坐运输机的,到了地方灯一亮就往下跳,大伞一开屁股就着地了。这叫伞降,目前只有德国、苏联有这样的部队,英美法等国都还没有。这种作战非常灵活,假如你现在在纽约,一声令下第二天你就在旧金山上空挂着降落伞着地了。”
“团长、团长,我们不系这样咩?”单喆渊娓娓而谈,他是想让士兵多了解一些空降作战,没想有人等不及。
“你们不要着急啊。”单喆渊是河北人,说话字正腔圆,不过他也在学粤语,因为他的兵全说粤语。“伞降作战是空降作战的一种,因为运输机降落需要机场,而战场是找不到机场的,就是有,也是的敌人的,所以士兵只能在空中往下跳。直升机就不一样了,它在任何地势上都能降落,实在不行还可以悬停在半空,然后沿着绳索落地,所以你不要背降落伞,只要携带作战武器即可。
伞降作战你是没办法确定准确落点的,比如你想降落到一幢房子上,可能风一吹你就偏了,最后挂到了大树上。机降作战则不是,你想降落在敌人阵地后方就能降落在他阵地后方,你想降落在房顶那就可以降落在房顶。你可以出现在任何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特别是抢占高地,以前步兵需要仰攻,冒着弹雨炮火一点点往上爬,损失极为惨重,可机降作战不是,你直接就飞上去了,下了飞机就占领高地。总之,这是革命性的战术进步。”
单喆渊是看过空中突击师组建纪要的,他很自豪自己能在这样一支部队。他的这种自豪也感染了底下的士兵,大家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听着他的北方话,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是恒古未有的作战办法,也是全世界第一支机降作战部队,所以大家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到了训练营好好训练,千万不要辜负了司令官和父老们的期望。”单喆渊毕竟是受过三民主义教育的,虽然海军不提这一套,可他动员部下还是那种模式。
“我们一定会好好训练。”士兵们被‘恒古未有’‘世界第一’这两个词灌了一脑子猪油,顿时摩拳擦掌、呼啦啦激动起来。
“长官,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司令?”又是这样的问题,第1旅的士兵常问这样的问题,按照计划李孔荣确实是要巡视第1旅的,可他紧急回国了。
“下船就能见到。”单喆渊如此答道,“我听说司令官就在训练营等我们。”
“好!好诶!”拍掌声顿起,报名参军的士兵不少是仰慕李孔荣来的,能见到人实在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