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的心思,紧紧盯在“投资”上头。
“啊,是这样……”
陈立有正要解释,那圆滚滚的港商李爱国先生开口了:“陈县长啦,你过来看看啦,这就系我们这个肉食品加工厂的厂址啦,已经准备开工建设了啦……”
呵呵,倒是一口正宗香港“国语”,与上辈子在沿海地区见到的许多香港老板有异曲同工之妙,没来由的让柳俊泛起一种酸楚的感觉。
要柳俊对上辈子的打工生涯充满热爱,势所难能啊!
陈立有对柳俊点点头,意似抱歉,然后走了过去,与李爱国还有钱局长站在一起,展望这一片开阔的工地。那些懒洋洋的工人见来了老板和干部,倒是积极了几分,不再抽烟聊天磨洋工,各自干活去了。只不过仔细一瞧,仍然是出工不出力。
一个破工厂,建了五六个月还在下基脚,确实也叫人很难提得起劲头。
“陈县长啦,这个工厂呢,我们打算投‘鸡’五百万啦,你们县里要和我们签订合同的话,必须先付定金的啦,实在系不好意思啦,要和我们合作的人太多了……”
柳俊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感觉。让“合作伙伴”带资建设,这个模式后世倒是经常运用,正是“小马拉大车”,以小搏大的惯常手法,也不能说全部都有问题,但猫腻不少。搞不好就会被套住,进退不得。
以小搏大,毕竟是十分冒险的行为。非有大智慧者不能轻易掌控。
只是方当一九八五年,怎么就会兴起这般超前的模式?
柳俊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前世的记忆,不可否认,重生将近十年了,前世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不经常回忆一下,许多事情都渐渐离他远去了。
这于柳俊,到底是幸还是不幸,真是难说得很。
很显然,这一辈子柳俊的生活轨迹已经完全改变了,柳俊也已步步融入了新的人生历程之中,上辈子的种种,都已渐渐封存在越来越遥远的记忆深处。
人不能总是生活在过去里,这个道理柳俊是明白的。
可是过去,对柳俊而言,不但是回忆,还是一笔无可替代的宝贵财富啊。没有这个“过去”,这一辈子柳俊焉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和地位?就是一个卑微的草根罢了!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柳俊都会被这个问题绕得脑仁生痛。
且随它去,顾了眼前再说。
“陈县长,这个肉食品厂建起来之后,每天可以加工生猪2000头以上,山羊300头以上,利润和回报率都系很高的啦,目前有好多单位都已经下了定金,你们县里要入股的话,最少也要投入二十万以上啦,不然我们不考虑再增加股东的啦……而且,我们肉制品厂也会优先考虑和股东单位签署供销合同啦……”
胖乎乎的李爱国先生两片厚厚的嘴唇开阖之间,一串串港式国语冒了出来。
对肉食品加工厂,柳俊两辈子都不曾认真接触过,也不知李爱国所言,是否有夸大之处。不过每天加工生猪2000头,山羊300头,相对小小宝州地区,确是大手笔。
陈立有眼望钱局长,钱局长点点头,说道:“立有县长,李先生说的确实是事实,目前已经有八家单位准备入股,包括我们地区轻工业局和青安县zheng fu,都是投入了二十万资金,都已经到账了……”
陈立有一听就急了,忙道:“这个事情,我们马上回去和唐书记和刘县长商量一下,应该没问题,唐书记和刘县长都很关心……”
柳俊忽然说道:“若是向阳县投资三百万呢,那这个肉制品厂,应该由谁来控股?”
这就是故意捣蛋了,总共五百万的投资额,向阳县一下子投入三百万,岂不是要港商李先生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钱局长顿时沉下脸来,说道:“你是干什么的?口气这么大?”
柳俊淡淡一笑,说道:“就是随口问问,钱局长不必生气。”
港商李先生却是双眼放光,紧盯着柳俊说道:“要是你们投入三百万,那这个工厂就可以再扩大一倍,我方还是投入五百万……”
钱局长见港商认真将柳俊这半大小子当成了一盘菜,不免尴尬,忙道:“李先生,他小孩子开玩笑的,你莫当真……”
李爱国神情便有些黯淡下来,点点头,不再言语。
他身边那位妖娆的秘书却是撇了撇嘴,很不屑地瞥柳俊一眼,说道:“钱局长,怎么你们zheng fu官员在商谈重要项目的时候,会允许不相干的人插嘴?”
这位秘书小姐,一口国语倒是字正腔圆,不像是香港来的。
有钱的港商在内地包养“小蜜”,再也正常不过。
陈立有吓了一跳,他可是知道柳俊的身家来头,这么个破工厂,未必放在俊少的眼里,生怕柳俊当场发作,赶紧向他望过来,见柳俊神情淡然,嘴角含笑,并无生气的意思,这才放心。
江友信上前一步,说道:“李先生,钱局长,请你们谈谈这个肉制品厂的具体投资情况好吗,我们好回去向县里领导做详细的汇报。”
身为乡镇企业办主任,这么问正合身份,也符合江友信一贯谨慎小心的xing格。
钱局长瞥了江友信一眼,和那位秘书小姐一样,很是不屑地道:“你们想要入股就快一点,我可没闲工夫在这里陪你们磨牙。”
他是地区轻工业局的局长,正县处级干部,眼下又傍上了薛平山的粗腿,牛b哄哄的,这般态度也便在情理之中。不要说江友信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便是唐海天或者刘和谦亲身到此,只怕他也“没闲功夫磨牙”。
“得,你们聊,我失陪了。陈县长,江主任,晚上到家里来坐一坐。”
柳俊哈哈一笑,也不理会李先生和钱局长,径自走了。一个破轻工业局局长和一个五百万家当的胖港商,确实也还不值得柳衙内怎么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