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把你当做兄长,当做挚友。他敬重你。但你给他带来了什么?你把他引上一条无比艰难的路,但你却放弃了。”
“你让鼬独自走下去!但你却在逃避。”
“你让鼬亲眼目睹你的死,让他背负你的死亡。而你倒一死了之。你到底有没有为他考虑过?”
我剧烈喘息着,那座瀑布仿佛直冲心底,轰鸣着,重重地压在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只能听见耳边沉重的水流声,如同惊涛骇浪,又像是天边的闷雷,一声接一声地滚动着,将整座峡谷都震响了。
冰凉的水珠滴在我的脸上,让我分不清是不是真的下雨了。
我冷冷地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嘲讽的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
“宇智波止水,你可真厉害!”
越天才的人,就越变态。
在某些方面上,止水真的不比鼬差。他们都是一样的自我,为了心中那点坚持奋不顾身。他们连自己都能下狠手,又怎么可能不对别人心狠。
止水一心求死,是想让自己成为某种警示,既警示木叶高层,也警示宇智波一族。毕竟族中实力最强的天才死了,总会引起氏族的警觉,说不定会由此反省,或因为失去了强大战力而放弃原本的计划。
而本身,失去了眼睛的止水已经成了废人,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做出最后一点贡献。
止水把自己放在了天平上,不断衡量着自己的价值,以谋求最大利益。
在他看来,以自己的一条命为目前的局面带来一点突破和改变,大概是非常划算的事。
但他能改变什么呢?
木叶高层不会善罢甘休,宇智波一族的人早就陷入了复兴氏族荣耀的狂热中,再也看不见其他。
他的命唯一的价值,就是让鼬陷入绝境,让他开启万花筒写轮眼。堵死鼬的全部退路,砍掉他心底所有的柔软与犹豫,再也无法回头地在那条路上走下去,甚至连动摇都不敢,直至死亡。
早知道这样,我最开始就应该杜绝止水和鼬的接触。
有时候我真想和鼬调换一下,我早出生几年当他的哥哥。严格控制鼬的交友情况,排除一切杂七杂八的干扰,一旦他心中萌生一点奇怪的苗头,就立刻揪起来打屁股,把所有不正常的东西都扼杀在摇篮里。
止水沉默地任由我破口大骂,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最终骂累了,我闭上嘴,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浑身冰冷。
其实我也看不见东西。
——在这座峡谷底端的,是两个瞎子。
我们都在黑暗中,却还要假装能看见对方那样,交谈,说话。
明明就是一出无比荒谬滑稽的情景喜剧。
我忽然觉得很疲惫。
我不想让止水死,却只能是说说笑话。甚至我现在,明明有最后一丝救人的机会,却只能冷漠地站着,看着他流逝最后一滴生机。
一切已成定局。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死局。我们都在局中,谁也逃不了。
——还是那样,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明明只是一部胡闹的漫画。
我不仅从三次元降为了二次元,还入了戏。
真可笑。
黑暗中,我莫名笑了一下。
许久。
止水才轻轻说:“佐助,我不想落进那些人手里。”
我木然地看着止水,不说话。
“我留了遗书。”止水说,他似乎很有先见之明地要把自己伪装成自杀。
夜风吹过狭长的谷底,发出悠长凄厉的声响。
我默然地看着止水松开手,一点一点从岸边滑开,沉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没过止水的口鼻,我突然问:“谁抢走了你的右眼?”
止水轻轻笑了,嘴巴在水里张合。
“团藏。”
我知道了。
一串气泡从河底升起。
那团黑色的人影像浮藻般柔软地摊开了,血液像烟雾一样笼罩着,但很快散去。那团人影顺着激流的河水向下游飘去。
是啊,被我救了一下,止水一时半会竟然死不了。所以他必须沉入水底,克制住一切求生本能,才能死。
死都死的这么艰难。
我用一只忍鹰和整个通灵忍兽的友谊才救下止水,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溺死在我面前。
我伸出一只手拉一把,他就不会死。
但我不能。
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止水活过今晚,也活不了多久,他总是要死的,只是把结局提前了一点,提前到我眼前。
止水把一切都计划好了,连遗书都留了。
到最后,止水都没有对鼬的事说半句话。
也许他无话可说,也许他不敢说,又或许,即使是鼬都比不上他心中的大义,重来一百次一千次,他都会这么做。
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痛苦,也不在乎别人会不会痛苦,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他就会做。
“谢谢你,佐助。”
似乎,止水在沉入水中的最后一刻,说了这句话?
算了,就算真的说了,我也会当做没听见的。
我跳进河里,追上止水的尸体,将他拖到岸边。
团藏,虽然还不太清楚这个角色。但既然能拿走止水的眼睛,指不定还会不会拿走他身上的其他东西。
想想都有点变态。
不让止水的身体落入变态手里,就当我积德吧。
火葬,是我上辈子最流行的葬法。
宇智波止水,你安息吧。
温度多高的火焰才能把人体化为灰烬,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用了一次又一次的火遁,才终于看着止水的尸体慢慢模糊融化成漆黑的一团,再最终成为灰烬,随着凌冽的风一直飘散到峡谷尽头。
我还需要伪装一具止水的假尸体,再消灭掉所有我出现的痕迹。
我可以做到的,这也是我所擅长的。
因为我有一双能看见一切的眼睛,没有人能比我看得更细微,也只有我能找到那些蛛丝马迹,再一一销毁。
只要仔细看,总能找到伪装尸体的办法。
而我做的伪装,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一个人呢?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踉跄着回家。满身泥泞和血污,有止水的,也有我自己的。
宇智波老宅漆黑而又寂静。
大概所有人都以为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在家,然而事实是,家里空无一人。
父母仍然在集会没有回来。
而鼬。我在后山的修行场地远远看见了他,他沉默地坐在一棵树的树枝上,低垂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阴冷的查克拉在他身边萦绕翻涌。
我和他隔得距离很远,数据还是零零落落地四处纷飞着。
我在一棵树下坐下来,正好可以看见鼬。
我将能力压制下去,失去了数据,我真的彻彻底底变成了瞎子。
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我知道,鼬在那里。
我抱膝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树下的阴影里。
脸上濡湿一片,起初我没有在意,但抹了一把,才后知后觉地闻到了血腥味。
原来我眼睛流了这么多血。
这还是我第一次因为使用能力而流血呢。
我迟钝地想着。
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