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保方吃了两碗酒。又有人上门,却是几个行脚的商人。进屋便高声叫道:“但有好酒,只管将来,但有好肉,一送将来,少不得你的银子。”这三四人捡了一个方木桌子,坐了。慌得那小二上前唱喏,又自下去安排菜蔬酒肉。
这四人坐定,其中一个虬髯的大汉将肩上行礼望旁边放下,口中却愤愤道:“如今这辽主坐定了要欺负俺们大宋了,偏生我大宋无人。竟然任它长驱直入,害的俺都不能做那毛皮生意了。”
内中一干瘦老者叹道:“恁地不是如此?便是那杨延昭杨将军,何等的英雄人物,却也吃了败仗,以至身死,岂不是天要亡我大宋乎?”
又两个中年人劝道:“慎言,慎言!”那老者方才打住。那虬髯大汉却怒道:“慎言鸟事,若不是我大宋这般羸弱,哪的异族寡母也能横行无忌?眼见得就要打到京城,却叫我等如何再回那故乡?”怒极之下,将那桌子擂得鼓响。
幸得小二上前,劝住,又一时上来酒菜,四人便顾不得说话,大吃起来,显见得也是极饿的模样,正是:肚大但要顿顿饱,饿鬼不耐半分饥。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杨宗保听得那干瘦老者言道“那杨延昭杨将军,何等英雄人物,却之乐败仗,以至身亡”之言,便如晴天霹雳,只震得那筷子上一块好大肥肉也落在地上,竟不惊觉。只将那筷子一掷,便上前几步,跨到那四人桌前,一把扯住老者,惊声问道:“你方才说甚么杨延昭杨将军身亡,莫不是胡说?想杨将军英雄了得,怎会有如此结果?”
那老者待要挣扎,却吃力小,哪里争得过他。只顾叫道:“却是个愣头青,为何只管扯我,杨将军身亡,莫得是我咒他不成?”
那虬髯大汉见杨宗保上前扯住老汉,亦大怒道:“你这厮。如此无礼,吃我一拳就是。”一拳径朝杨宗保奔来,杨宗保怒极,一脚踢出,那大汉亦有几分本事,腾挪闪过,又还了一脚踢来。杨宗保不得已,只得松开老者,跳出圈子喝道:“且慢动手,我只问个原由。”
那老者亦道:“王老弟,且慢,看这人如何说,再动手不迟。”
那虬髯大汉便住手,点头道:“这厮倒也有几分本事,且看他如何说才是。”
杨宗保便急急问道:“方才老丈所言,可有凭证?那杨将军如何身亡?”
老者叹道:“也是这杨将军武艺群之故,那ri与辽军大战,却是犯了轻敌冒进的忌讳,中了那辽军埋伏,苦战不脱,又拿援军被阻,于那洺州郊外,被辽军团团围住,三ri大战,力竭而亡。被辽军取了级,号令三军,此乃宋军万军所见,岂有虚假?”
杨宗保脸se突变,颤声道:“恁地会被取了级?”
那虬髯大汉不待老者说话,便愤愤道:“那辽国寡妇好生欺人,那潘元帅使人去取回杨将军尸身级,那寡妇却道:‘大宋亏负了他,不若葬在辽国,倒显得英雄归路’,想杨将军英雄一世,却落得不能魂回故土,端地气煞人也。”
杨宗保再无怀疑,直觉气血翻涌,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直挺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众人吃了一惊,那小二待要交换,却被那老者止住道:“此人自有我等来看顾,务须叫唤。”
老者便吩咐虬髯大汉道:“如此看来,此人与杨将军交情匪浅,不如看顾他一场,好歹也算是我等敬重的杨将军的故人。”
那虬髯大汉点头道:“正该如此。”几人又动手,将那杨宗保抬了,吩咐小二取了一间房,自放杨宗保与床榻上。又出门对那小二道:“附近但有医馆,请个大夫来,我自与你银钱。”说罢,从怀中摸出一锭十两的大银,把与小二。
小二接了,飞也似的安排去了。老者便道:“我等先去吃酒,待大夫诊后在说话。”一时间四人下楼,又重振杯盘,吃了几盏,直觉得兴趣索然。也便散了。那老者自与虬髯大汉去杨宗保房中看顾。不多时,那大夫过来,诊脉写方。
老者道:“却是何症?”
大夫点头捋须道:“是个怒极攻心的症,近ri却是不易使xing子。看方抓药就是。”老者又付了那大夫诊金,自辞去不提。
老者送了回来,见那虬髯大汉亦坐在房中,便笑道:“王老弟,此人只怕有些来头,我等侯他醒来,自有话问他。这生意当口,耽搁一些,也不打紧的。”
那虬髯大汉便道:“但听吩咐就是,钱财打甚么紧,此人亦是英雄,正有心结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