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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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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姥儿对我妈说:“你看,我就说咱家大光不能这么淘。拉肯定是抓着拉电闸的人了,咱们也出去看看吧!”说着就抱着我带着我妈和我老姨一块出了门。

楼下已经围了十来个人,都是住在阁楼里的。人们把哑巴围在中间指指点点,哑巴满脸通红,正手舞足蹈的“阿巴阿巴”的比划着,像是在解释什么事情,听声音特别焦急。

哑巴旁边的变电箱被人用一块积酸菜用的大石头砸的零七八碎。那块石头到少也得二三十斤,如果是哑巴砸的,那他的力气可真够惊人的了。

人群里有人揪住哑吧不放,大喊“抓现形了”;还有大言不惭的诋毁道,难怪都说聋子jian哑巴坏,今天可算见识到了;更多的人在说风凉话,都是邻里邻居没仇没冤,你砸哪门子电门啊?是不是有病啊;其中一个老头最过分,用手指在地上比划个圈,狠狠的往里吐了一口痰——这好像是对哑巴最大的侮辱。

哑巴急了,从口中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然后就像个泄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弹了。要说这临时凑在一堆的邻居,跟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就是没得比,不懂得什么叫息事宁人,一个个得理不饶,没完没了的指责谩骂哑巴,简直有些仗势欺负人的味道。

突然,坐在地上的哑巴猛的抬起头,目露凶光的扫视着四周围每一张面孔,他居然张嘴说话了,说话的动静还尖声尖气,像是掐着嗓子:

“黑金山上是我家,黑石黑土有黑沙。石去土飞沙子走,偏偏吓坏我的娃。”

众人一听当时全傻了——哑巴说话了,不仅说话还念了一首打油诗!这得受了多大的冤枉啊?是不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哑巴念完诗从地上一骨碌蹦起来,指着众人说道:“你们不让我家消停,我也不让你们过舒坦了。我告诉你们,我现在要搬家了,得给你们留个念想。”

人群里一个讲话的都没有,哑巴用手指头挨个指了一遍,指到我的时候,他还愣了几秒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jian笑:“哈哈!还有你个小崽子!我现在不碰你,有咱们好好掰扯掰扯的那天。”说完,哑巴就直挺挺的昏倒在地。

邻居们没人敢上前看,站在后排的开始悄悄的退回去。有先走的就有跟着走的,呼呼啦啦的全都回家了,把哑巴独自扔在地上,身边只留下我们一家四口人。我妈把我从我姥儿怀里接了过来,抱得紧紧的。我能感觉到她浑身上下在颤抖。

我姥儿走到哑巴跟前,拍了拍他:“哑巴,你没事吧!”

哑巴缓缓转醒,在我姥儿的搀扶下艰难的站了起来,对我姥儿笑笑步履蹒跚的往家回。路过抱着我的我妈旁边时,还停下来想伸手摸摸我的脑袋。我妈往后一闪躲开了,哑巴没摸着。我在我妈怀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关切地问了一句:“哑巴叔你咋了?”

哑巴没搭理我,扶着楼梯扶手上楼回屋子里去了。

我们进屋之后,草草的吃过饭。也不知道我姥儿跟我妈商量了一些什么事情,几天之后就让我认了薄姨当干妈。后来我都挺大了才知道,原来拜干妈是有讲究的。太高深的我也讲不出来,大概理解就是:母xing是伟大的,特别是小孩子有两个母亲的保护妖魔鬼怪便不敢轻易来犯吧。不过,我家和干妈家只保持联系了几年,就不知因为什么断了走动了。

就在这一天晚上,电缆厂的锅炉房里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蔓延到厂区,把厂房全都烧毁了,还波及了不少住户。有没有人员伤亡我不太清楚,但那天晚上出动了好多辆消防车,火却怎么扑也扑不灭。似乎在大火里面有人故意纵火一样:消防员们扑灭了这头那边烧,把那边也投扑灭可原来不再烧地方又重新窜出了火头。大火着了整整一宿,直到第二天凌晨没什么可烧的东西后才缓缓熄灭。

消防人员进入火场勘察,发现在锅炉房院里已经烧成白灰的那堆煤渣上,躺着一具赤身**的尸体。衣服早就被烧成灰烬,但皮肤上却没见一点烫伤。这具尸体正是哑巴,他是被浓烟呛死的。

住过老房子的人都知道,一旦发生什么离奇的事情,随之而来的总有各种各样的传言在人们之中不胫而走。剔出那些特别离谱的不说,关于电缆厂大火其中有一条传言是这样的:电缆厂锅炉房的煤堆里,搬来了一只黄鼠狼子,哑巴每天铲煤惊动了它。后来黄鼠狼子不高兴了,就怪罪起电缆厂和四周的居民。它附在哑巴身上威胁了四邻一通,临搬走前还放把火给电缆厂烧了。而哑巴口中的黑金山,就是锅炉房院里又黑又亮的煤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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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八年我还很小,很多细节记得并不清晰,后来听家里人闲聊过,也没太当回事。还夸奖黄鼠狼子很有诗情画意——一个破煤堆在它嘴里形容成了黑金山,好像是很了不起的地方一样。

如果按照这种思路往下捋,只要是高高的一堆还带有不少窟窿的地方,就有可能是窟窿山。可想到这里,又犯起了愁。要是没听过后来传言的,打死我也猜不出黑金山和煤堆能有联系。对于窟隆山,虽然有了思维方向,不过再往深一合计可选的范围似乎比原来更广了。

程小波看我一筹莫展的样子,想让我歇歇脑子别再绞尽脑汁。喝点酒好好睡一觉,回头他陪我一起慢慢想,保不齐哪天灵光一现就有答案了呢?

我端着酒杯觉得百爪挠心,明知自己陷入了一场麻烦却根本连丁点头绪都找不着。这提心吊胆的滋味还不如来个妖jing大马金刀的跟我干一仗痛快呢。我觉得是时候既然程小点波能帮我一起想,干脆让时斌也一块帮忙,一来我们同为当事人;二来,他看上去一副博览群书的模样,说不定旁征博就能找出答案。至于虎子舅……还是先算了。想到这我立马掏出电话打给时斌。

电话通了,时斌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我问他:“时哥,忙啥呢?有空吗?”

没料到时斌在电话里告诉我,时姥摆在灵堂上的遗像昨天半夜莫名奇妙的丢失了。睡觉前,时斌给他nainai还上了柱香,半夜起床上厕所才发现遗像不见的。还真见鬼了呢!

我忙问:“时哥,现在找着没啊?”

时斌无奈的说:“我家就那么大地方,找着就好了。这年头还有入室偷老太太遗像的……唉算了吧,大光,你给我打电话干啥啊?”

我忙回归主题:“时哥,我昨天下乡去了,有位高人给我指点了一下,我没太听懂,想找你一块儿分析分析。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是关于你跟我一起去望江苑那天的事。”

时斌很爽快的答应过来找我。放下电话不大一会儿功夫,他就邋里邋遢睡眼惺忪的到了饭店。待他先跟程小波寒暄完,我便把华小仙姑让我去找窟窿山和对关于寻找窟窿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时斌听得很专注,歪着脑袋一直在思考,听我讲完了他才说:“大光,我现在有点乱。等我回去好好像研究研究。”

刚说完,时斌的电话响了,接起电话只简单的说句“我们在一楼最里边”就挂掉了。

我问他:“时哥,你又找别的朋友过来了吗?”

时斌说:“不是别人,来的路上我找安澜了,她说她也过来。那只黄鼠狼子不是说我们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吗?这是大家的事,大家应该一起研究。”

我笑了:“你是不是对那丫头片子有兴趣了?”

时斌也一起笑:“大光,你不用逗我。我可是有老婆的人,我倒是看你俩挺般配。”

原来我妈说的没错,时斌真的结过婚了。不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也没听他提过。我刚想继续问,安澜便风风火火的走进饭店,看见我们一桌人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坐了下来:“哎?虎子哥没来吗?”

时斌解释道:“没来,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说太远不爱动了。”

安澜有点失望:“我还想跟虎子哥说点事儿呢。”

我白了她一眼:“别一口一个虎子哥叫得那么亲,我不爱听!”

安澜牙尖嘴利:“哎哟呵!我当是谁呢?大外甥,你不说话你老姨我还没看见你呢!车修好了吗?”

一提我那辆连续肇事的福田面包,气就不打一处来。索xing不再搭理她这茬,省得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时斌说:“妹妹,你找虎子哥想说什么事儿呀?”

“别提了!”安澜一副死里逃生的嘴脸:“昨天晚上在公司加班遇到的,差点没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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