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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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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冬夜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咀嚼声。在那个饿殍遍野的饥荒年代,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是绝对无法抗拒这种诱惑的。于是,小姑娘在经过一翻痛苦的挣扎后,终于舍弃了被窝里那点可怜的温暖,探出了小半截瘦弱的身子。

“娘啊,娘啊,你在吃什么啊?”

“胡萝卜……”咀嚼声并没有因为小姑娘渴望分享的发问而停止。

“娘啊,娘啊,咱家哪来的胡萝卜啊?”对于小姑娘来说,隆冬的食物都是奢侈的,特别是能在东北的腊月里当成宵夜的新鲜蔬菜,更是连想都不曾想过的穷奢极yu。

“你姥姥送来的……”母亲的语气透着一丝的不耐烦,口中的咀嚼声却似乎尖利了许多,节奏也越来越密集、紧促。

“娘啊,娘啊,姥姥啥时候送来的胡萝卜呀?我咋都没看见她呢?”小姑娘好像意识到了母亲不太情愿分给自己一小根甜美爽囗的胡萝卜,她开始紧迫起来。虽然她们家很穷,穷到经常饿肚子,却被好强要脸的母亲教育出一副绝对不能开口向人乞食的小小倔强。可是,这寒冷的夜晚与这饥馑的肚肠又让她不愿轻意放弃这顿看似唾手可得的额外美餐。

“白天送来的……”母亲含乎其辞:“快睡觉!”小姑娘不敢忤逆妈妈的话,悻悻的钻回了已经跑掉不少热气的被窝。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嗄嘣,嗄嘣……”娘有了吃的从来都是让我和姐姐先吃的啊!“嗄嘣,嗄嘣……”娘吃的胡萝卜好脆啊,嚼起来就像隔壁家的阿黄咬碎从野地里刨出来的骨头的声音一样。

“嗄嘣,嗄嘣……”姐姐是不是不饿呀?是不是娘偷着给姐姐吃了没给我吃呀?要不然,姐姐怎么就没被吵醒呢?肯定是早就吃饱了。

“嗄嘣,嗄嘣……”姐姐呢?姐姐去哪儿了?姐姐怎么不在被窝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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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差不多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

我们东北人从来不叫外婆,外公,而是称呼为姥姥、姥爷。再加上一点口音,姥姥也不叫姥姥,那样太麻烦,我们干脆直接带着儿化音叫姥儿。就好比别人问我上哪去了,我会轻快利索的回答,上我姥儿家!由此推论,从姥儿家这边论的隔辈女xing亲属就叫大姥儿、二姥儿、姑姥儿、舅姥儿、姨姥儿等等诸如此类。没有亲戚关系的,则被呼之为赵姥儿、钱姥儿、孙姥儿、李姥儿云云。我爸属羊,据说属羊的人命苦,民间甚至有十羊九不全的说法,意思就是十个肖羊的人至少会有九个父母早逝。我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而来,但应验在我爸的身上还是很准的。他三四岁的时候,母亲便病故了,二十出头父亲也逝去了,所以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爷爷nainai,再加上我妈和姑姑们的关系十分不融洽,几乎不相往来,于是乎我同本姓亲属走动甚少,便造成了我对姥儿家人倍加亲切的感觉。虽说现在我三十好几的人了,却还是愿意往姥儿肚子上一躺,等着姥儿喊一声“姥儿地光呐”,然后我贱贱的回一句,“光地姥儿哎”,这便是我从呀呀学语之时就和我姥儿玩的文字游戏,并且直到今天仍乐此不疲。

我姥儿特别疼爱我是有原因的。那时候我绝对是方圆十里之内最有名的孩子,为什么这么出名?就是因为乖,特别特别的听大人话。打个比方:差不多每家都有一个笸箩,装着针头线脑顶针剪刀之类的家什。如果我姥儿怕我扎着,只需要嘱咐一句:“大光哎,那里边有针,你别碰,扎手!”我就会该玩啥玩啥,根本不再多看那个笸箩一眼。当时的大人对于好孩子与坏孩子界定的标准非常之简单,就是是否让大人省心。像我这样的孩子当之无愧的成为了乖宝宝的典范。可以说,我在我姥儿家那一片,是揭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一提老宗家那个大外孙子,没人不挑大拇指。神一般的存在感,让我特别愿意在姥儿家呆着,直都到现在也三天两头的去住一住。

可就在不久前,我又买了好吃的东西去姥儿家的时候,我姥儿突然告诉我一个消息:“你时姥儿死了。”

时姥儿是我姥儿家的老邻居。说实话,我对这个时姥儿的印像并不是很深刻,从我七岁姥儿家搬进楼房以后就没有再见过。所以,她在我的记忆中主要就是三条:第一条,小时候不管我家里亲戚还是周围的邻居都管我叫大光,因为虽然我是独子却在我们这辈兄弟姐妹里年纪最长,只有这位时姥儿叫我时喜欢用一个加了爱称的全名——小陈光;第二个,从我记事起,她就是个又干又瘦又黑又矮拄着个拐棍的小老太太。我从来不知道她有多大年纪,甚至根本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第三,就是她的右手有残疾,缺了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只剩下大姆指和小指两根,但她从不避讳这个缺陷,见到熟人了照样大大咧咧的挥挥右手打招呼,老远一看就像在冲人比划“六”这个手势一样。

我姥儿跟我说这个事的时候我还真没太往心里去,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姥居然让我去给时姥儿披麻戴孝。这个我就有点接受不了了。我姥儿看我不愿意,叹了一口气,说:“大光啊,你还记得咱们动迁前一年,你妈和你时姥儿吵起来的的事儿不?”

我记事儿很早,记忆中的我妈绝对算个火爆脾气,再加上她那双瞅谁都像急了的大眼睛,挺吓人的。但了解我妈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气基本上只是对家里人发作。在外面,那是冲谁都彬彬有理客客气气。哪怕是被人欺负到脖梗子上,也是温柔的瘪茄子一个。用我爸的话说:标准的耗子扛枪——窝里横!所以,她基本没在外面大马金刀的和人过干仗。而她唯一的这一战,对手就是时姥儿,甚至拉来了我的两个正值血气方刚之年的舅舅径直堵到了时姥儿的家门口,十足泼妇土匪相。至于这次吵架的起因,则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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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们城市出了一条令人匪夷所思的流言,就是东陵公园的后山来了一个妖jing。东陵就是埋葬清太祖**哈赤的地方,也叫福陵。后山有一大片原始森林, ren的样子跑到城里来吃童男童女,这就让人难以接受了。于是,也不知哪路的民间高人出了一个拯救苍生法子,说:当姑姑的要给侄子买七个桃罐头,七尺红布和一挂鞭炮,就是大地红那种。侄子吃了罐头裹了红布放了鞭炮之后要给姑姑回礼七两肉,这一套下来侄子就百毒不侵了,妖jing也不敢再吃这个小孩了。估计这个高人八成是在罐头厂工作的。但当年丢了好多小孩子这事情却是千真万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弄得四处人心惶惶,所有家里有孩子的都加紧看管,不让再让随便跑出去玩了。

由于我妈和我姑的关系紧张,平时不怎么来往,我两个姑姑也没机会给我买罐头僻邪。不过因为我乖,不爱出去玩,最远也就是小小子坐门墩儿。一贯的爱好是把一张半透明的硫酸纸盖在一本庞中华字贴上描那里面印的我并不认识的汉字,从来不往远处走。所以家里人也不怕我跑丢了,倒不是十分的在意。况且那一片住宅都是抗战时的ri本房,两三户分一间,邻里密集,再加上那年月民风淳朴,相互都能照应,又很少坏人。于是,我便可以每天心安理得的坐在大门口描字贴。

那是一个下午,我如同以往的认真描着我并不认实的字。我姥儿要去买菜,跟我叮嘱了一声:”大光啊,姥儿去买好吃的,你就在门口哪也别去啊,你妈一会儿就来。”

我嗯了一声,继续盯着字贴。没过多久,听到我妈站在不远处喊我:“大光啊,大光啊来,跟妈走。”

我一看是我妈,就立马放下笔大步流星的奔了过去。来到了我妈身边,她既没多说话也没拉我手,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从拎的布口带里拿出不知是什么吃的东西放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我一手拽着我妈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她吃,馋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妈呀,妈呀,你吃啥呢?”我可怜兮兮的问。

“江米条!”江米条是一种包着白沙糖的点心,对我们那时候小孩子的吸引力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妈呀,给我吃一根呗。”我哈喇子都快淌地上了。

“小孩儿不许要嘴吃!”我妈的口气挺不耐烦,平时我也怕她拿眼珠子瞪我,就吧唧吧唧嘴不敢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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