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见师父醉成这样,莫叶是准备去请辆马车载大家回去的,但她没有料到,此时正值县城灯会第一波的闹腾期,本来白天就只有一两个人职守的车马棚馆,此时已然空无一人。为了防止无人留守而丢失车马,棚馆竟是连大门也上了锁。
而严行之也不方便回去叫家里的车马回来,他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在今晚不仅偷溜出家门,还远去了别处。莫叶自然也不可能开口麻烦他到这个地步。
于是,在清寒的月光下,宛如一道银带蜿蜒在夜里显出漆黑颜色的山峦间的白沙大路上,四个人影左摇右晃的向邢家村方向疾走。
一路上,林杉又吐了两次。最后一段路,刑风干脆将他背了起来,迈开大步跑将起来。严行之在旁看着,对此觉得大为吃惊。
回到自家门前,莫叶伸指在门上抠下一个镶嵌于门中的木片,门上显现出一个槽孔来。然后她从腰侧挂着的一个布袋中取出一个圆柱形事物,对上了那个槽孔,伸掌拍入。就听门中发出“喀嚓”一声闷响,似乎是木块之间摩擦所至,然后她伸手就将院门推开了。严行之将莫叶这快速简单的几个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又是觉得惊讶不已。
莫叶家的院门,从外面看来并没有上锁,实则是用了机簧锁。严行之以前是见过类似之物的,所以他只看一眼就能判断。这种机簧的玄机从外表上看,应该在门的背后,而他之所以觉得惊讶,那是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机簧锁的特点在于玄妙,多为保护某种物件时运用。但其牢固度其实并没有普通的铁锁坚韧,因此即便是高官家的豪宅也不会用机簧控制大门——但莫叶家为何会采用这种方式锁门呢?
借着返身关门的机会,严行之瞅了几眼门的后面,但他发现这院门的背面除了有普通的门闩外,别无他物,他不由得又是纳闷。不过,在他的手离开门板时,他忽然又明白过来,这木门的厚度暗示了,此门的机簧其实是夹藏在门的内里中的。
“原来是夹层。”严行之在心里暗暗赞叹。
来不及等他再多想其他了,另外一边,莫叶已经在喊他了。
正准备去敲一敲那院门听音的严行之只得收回手来,转身顺着莫叶的招手进了主屋右侧的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正是林杉的卧室。在莫叶的帮助下,刑风将林杉从背上挪到了床上,然后刑风就一下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连喘几口大气。
莫叶又帮林杉除去鞋子,再盖好了被子,这时就听严行之道:“先生饮了酒,和衣而睡可不行啊。”
莫叶愣了下神,然后她就使劲推了推林杉,直到见他半睁开了眼睛,这才轻声道:“师父,我们回家了,你起身脱件衣服再睡啊!”
林杉慢慢坐起身来,依言开始解衣,因为脑中混沌,他也没什么话。只是等他再躺下去时,他忽然又坐起身来,问道:“叶儿,你今天的药喝了没有?”
莫叶怔住了一下,她回过神来时意识到屋中还有别人,脑中念头急转,忽然笑着道:“师父,你醉糊涂了?我的咳嗽早好了。”
在场四人,也就只有严行之不知道莫叶吃药的事。而刑风作为四人中唯一知道内情的外人,他亦是伙同莫叶对严行之过谎话。此时他也已经回过神来,立即站起身对严行之道:“严师弟,这里就交给莫师弟了,我们去花厅歇息一会儿吧。”
严行之微笑着点头:“也好。”言罢,他就跟着刑风出门去了主屋。
刑风与莫叶是邻居好友,所以关于刑风对莫叶家的熟悉与随意,严行之并不觉得如何奇怪。而他心里现在盘踞着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他疑惑于那句“你今天的药喝了没有”。他觉得,那位先生于昏醉之际出那句话,语气中包含的意思给他的感觉总有些奇怪。
两人刚一走进主屋大厅,就见一只花毛猫从屋里窜了出来,惊得两人都是后退了半步,差点撞在了一起,然后两人又是相顾一笑。年节之中,家家户户的香案上一般都供奉有鱼肉果点,而在这乡村里,如果一不留神没有关好门窗,就很容易招来野猫野狗的入室偷食。
两人一同看了一眼花厅小桌上一碟掀翻了一半的瓜子,又是相顾一笑,然后准备走近桌边坐下。而这时,花厅对面的一个小间半开的门,却是吸引住了严行之的目光,正准备坐下的他又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