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还站在那里,原本那些好像要迷失在这意识海中的灵识,突然停下了它们的动作。一个两个停下来或许不那么显眼,可是这些成千上万的灵识突然在一瞬间都停下动作,甚至连身上的光华都停止了闪烁,那就不是什么能够让人忽视的场景了。
就和那意识海突然发生惊天变化的时候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或许是上面,也或许是左边或者右边。又可能是四面八方——
蹿出了无法计数的灵识。
那些灵识有些闪烁着雷光,有些闪烁着火光,但更多的则是普普通通的灵识。就和帝辛还没有开始练那部双九劫火和天雷九变的灵识一样,帝辛站在原地,看着封神榜,他确定封神榜也有自己的智慧,只是他可能从未听过那么一句话。
聪明反被聪明误。
封神榜顺应天下大劫而生,自然想要推动这个劫难的发生。所以当帝辛想要收服他的时候,他认为帝辛一定能够推动这个大劫。所以几乎没有抵抗的,便暂时顺从了他。还来到了帝辛的意识海中,为他增加力量,让帝辛一举从元婴突破至开窍境界。
他以为,帝辛的意识海,也不过是那么大,所以压根就没有在乎这个有些奇怪的地方。反正在封神榜的眼中,它能够进来,自然就能够出去。
其实它想的很对,当帝辛开始稳固双九劫火的时候,他能出去,而他没有。当帝辛准备突破开窍期以及期入定的时候,它能出去,而它没有。当帝辛终于稳固了修为,提升了境界,在借着封神榜感悟那所谓的天地因果的时候,它也有机会可以出去。
而然他没有。
当帝辛不惜把自身的意识海打乱,变成一片混沌的时候,就连帝辛都不知道如何在这毫无边界的意识海中出去,那封神榜就更加不可能知道该如何出去了。
那就打破这个意识海,强行出去。
被灵识层层围住的封神榜这这样想着,他凝聚了一道光华,朝着意识海中的某一块地方打去。那倒光华仿佛是一道通往天界的阶梯,照亮了一片黑暗,很是明亮,也很强大,所经之路有被波及的灵识,即可的化为飞灰。然后,黑暗依旧是黑暗,那一道光亮,最终还是消失在了黑暗的某个地方。
封神榜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这怎么可能?
它没了动静,而然其他的灵识却不会继续呆愣下去。一拥而上,仿佛小孩子朝着母亲飞扑过去的姿势,然后——扯破了封神榜最外层的防御。
帝辛的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灵识朝着封神榜扑过去,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两只手就能完全捧起来的封神榜而已,这些灵识几乎要连帝辛一起都埋起来。
封神榜不再手下留情,但凡是能够沾到自己身上的灵识,都被它用灵力打到灰飞烟灭。而然没有用,一个消失了,十个消失了,百个消失了,还有千万个,那些灵识密密麻麻,在无法窥伺的黑暗深处,还有跟多在蠕动的灵识,只要一眼望过去,就让封神榜感到完全无法抵抗的绝望。
灵识们一点点的撕破了一层防御,一层防御,又一层防御。
帝辛和封神榜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灵识在封神榜的灵力下彻底消亡。最终,一个灵识扑到了写着字的封神榜上。封神榜已经没有力气去凝聚防御了。
一个,两个,成千上万。封神榜不再散发那已经很淡的光芒,它终于认命了。任由灵识吞噬这自己的灵力,然后,侵入,占据,彻底的成为了帝辛的一部分。
从今往后,若是有人为了夺宝而杀了帝辛,这封神榜也会随之消亡,那杀人者,还是要背上一代天子死亡的因果。若是有些头脑,估计就不会有神仙为了那封神榜而来找帝辛的茬了。
看着封神榜终于乖顺的躺平,帝辛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两声又干又哑的笑声,这个笑声就像是树枝被风吹断一样,只会是那种垂暮老人发出的笑声。
帝辛看着已经混乱的意识海,在自己的意识海中打仗,还改变了意识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从意识海中出去,把意识海彻底的恢复成原样是必须的。这倒不难,难的是改变意识海时候忍住那种脑子里翻江倒海的疼痛,就如同有千斤重的巨石往自己的脑袋上横着砸一遍,竖着再砸一遍……总之,很疼。
加上灵识被损伤,带来那几乎断筋裂骨的疼痛……
自己还真是找了个最不讨好的方式来收服那封神榜呢。帝辛催动这那几乎要把自己掩埋住的灵识离开,看着意识海,闭上眼睛,顷刻间,意识海又是一片混乱。
帝辛入定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方可证明宿主还存活,哦,对了,还有那心魔。心魔现在是宿主的一部分,除非是他彻底的占据了宿主的身体,否则宿主死了,那心魔也必定灰飞烟灭。系统努力的安慰自己,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宿主依然没有要清醒的动静。
以往,宿主哪有功夫维持这么长的入定呢?
系统盘在宿主的脖子上,又看了一眼门口,那里有些轻微的吵闹声,今天来的人的是……王后和黄氏。苏妲己自然不会让她们进来,宿主已经给苏妲己下了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擅闯寿仙宫。
哪怕是心魔,帝辛名义上的孩子,也没能踏入这寿仙宫一步。
姜氏和黄氏也来过好几次,系统他有偷偷的去听这几个女人说的话,苏妲己为了不被他们破门而入,施法封锁了所有的门窗,自己也出去再外与他们对峙。姜氏只会冷眼嘴巴里出刀子,而黄氏却擅长直接动手。苏妲己——一次都没有还过嘴,也没有还过手。
因为这些女人是帝辛的妻子。就身份而言,是和帝辛有关的人。
要不是因为帝辛说,要她守着大门,否则苏妲己恐怕就是被姜氏和黄氏拿下去拷问,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反抗,然后再被毒打一顿都是有可能的。
姜氏很少用那般大的声音说话,而然而然今日口中说的话却让系统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姜氏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要屋内的帝辛听到吧。系统想着,身子稍稍往上,挡住了宿主的耳朵。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会有任何作用,但他还是不想要宿主听到。
宿主已经入定有半年之久了,心魔一方面大肆收敛手下,动作之大,就连他这样一直待在寿仙宫,其他什么都干不了,只能从每日来寿仙宫呼唤宿主的大臣,和路过的下人奴婢口中听到些关于寿仙宫外事情的人,都知道了这回事。
宿主,你不要殷商朝了吗?好吧,不要就不要了吧。反正宿主你这个殷商天子当得也着实没什么意思,不能任性妄为就算了,还不能自己说了算!做什么事情还要和群臣汇报一声,虽然宿主很多事情也没有让群臣知道。哦,每天还要批阅那些没完没了的奏本,劳心劳力,一点都讨不了好!之前那个微子启还想要代替宿主的位置呢,宿主这个天子当的真的、真的很危险呢!
所以,宿主要是不想要殷商朝了,就不要了吧。
可是,宿主连系统都不要了吗?不是说还要给他编写功法呢吗?不是说希望他修炼成人吗?要是连他也不要了,宿主岂不是言而无信了?宿主很厉害,也有当天子的冷酷,但是宿主绝对不会言而无信的对不对?
系统想着,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帝辛的身体猛烈的颤动了一下。系统立刻睁开眼睛,看向宿主,可是下一秒,却被宿主周身那些浓厚却失去控制的灵力弹开,宿主的身子稍稍晃动,系统觉得自己的心跳就在这么一刹那的变化间跳过了嗓子眼,还好,宿主并没有就那么倒下。
系统送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倒下,还维持这一种入定的状态应该就不会太危险。系统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早早的把空间内那些算作顶级的法宝拿了出来。没关系,没关系,有这些法宝护着宿主呢,怎么样都不会让宿主出现太危险的事情的。
就在系统努力的安慰好了自己的心态,坐在那里的帝辛突然一个狠狠的颤抖,吐了半口血出来。
系统吓的差点把手里的法宝直接丢出去。
还好,不过一息之间,帝辛就从入定的状态清醒过来,抬起手臂摸了下嘴角,看着那一抹嫣红笑了笑:“受了点伤,但也划算的很。”
在意识海的时候,他还感觉不到,但是从入定的状态清醒过来,他猛然间就意识到出窍来,一物用二来看,总能看出些和平常不一样的东西。而然过了半响,帝辛却还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抬头,说道:“系统,我闭关了很久?你没有……”
他突然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某个地方。
那里有一团淡蓝色的半透明,仿佛是把水捏成了一个形状,然后放在了空中一样。帝辛说不出来这个水球一样的东西到底像什么,他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虽然和人有很大的区别,眼睛和鼻子很小,唯有嘴巴很大,耳朵似乎是长在头顶——应该是头顶——上的两个略显圆润的凸起。
是他吗?是他吗?一定是他!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帝辛实在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也许只是路过的鬼怪呢。帝辛这样告诉自己,却也忘记了,就是鬼怪,那也该是什么东西死后形成,或是人,或是野兽,却绝对不会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不过说白了,帝辛也只是害怕而已。若这个,不是他所想的要怎么办?要是这次还是看不到他,那么到底要多久以后才能见一见他的真面目?
帝辛想要自己恢复成原本冷静的样子,但是没有用。他的心里有个奇怪的声音,就在不断的说,是他了,这就是他的样子了!
他试探这一如既往对他呼喊到:“系统……”
“宿主!!”听到他的呼喊,那个半透明的水球尖叫一声,扑到他的胸前。“宿主你为什么吐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宿主你入定都有半年了!朝中早就混乱成一片了,心魔最近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我一直待在这里,也没有办法去打听消息……”
什么殷商朝,什么混乱。那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自己所能感受到的,胸前这一片小小温暖来的重要。他的声音,自己听了不知道多少年,而然他的触感,他的样子,他的体温,统统都是今日才第一次感受到的。
他的样子和自己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差别,一点点人的样子都没有,而然帝辛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奇怪,好似不论他到底是什么模样,都是对的,都是好的。
周围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唯有面前的这殿小小的温暖,占据了他的全部。
帝辛颤抖的的抬起手臂,一下一下的,认真又缓慢的,在系统的身体上不停的抚摸这。
系统愣住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巴突然闭上了,他僵硬住了,甚至不敢抬头看看宿主的表情,背部的触感究竟是什么?温热又带着些许水汽,是手把,因为那掌心的脉络都能清晰的传到到自己的身体上。那是系统看过很多次的,宿主的手。
系统是没有父母的,从出生开始,他知道自己改如何生存,旁人看不见他,摸不着他,这是系统知道的铁律。他没有奢望什么,从来没有。直到——遇到了现在的宿主。不想离开,自己第一次等了那么久才等到的宿主,不论怎么样都不想要他离开。不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而他眼中却连自己的影子都不会映照出来,明明自己才是陪着他很久很久的人呀!
想要牵起宿主的手,想要被宿主抱在怀中,想要的东西太多,贪婪的念头一刻不停歇的出现在脑子里。当宿主和他说,要为他打造一部自己可以修炼的功法的时候,宿主大概也没有想象得到,那一刻自己究竟是如何的激动和开心吧。
“宿主?”系统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然后得到了帝辛的一声回答。
帝辛低着头,对他笑了小,双手将系统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捧起来,帝辛的嘴唇终于碰到了系统的脸颊,殷商朝的天子那仅存的温柔被送了出去:“我在呢。”
绚烂的烟花终于得到永恒,鱼儿终于跃出水面和向下冲入水中的鸟儿相会,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终于打破了神的束缚,花与叶互相纠缠,一刻不停的诉说这离别之苦。
对于系统来说,时间在这一刻已经悄悄停止。
系统看着帝辛,突然掉下眼泪来,他没有哭出声音,泪水打湿了帝辛的衣领,被帝辛发现。帝辛赶忙小心翼翼的把系统放在自己的面前,他知道系统很孩子气,也很爱哭,但是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只有压抑到几乎不能耳闻,双眼的泪滴却一刻不停歇。况且,以前也只不过听到过对方的哭声而已,哪有这次,亲眼看着他眼中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到地上,淡蓝色的身躯一抖一抖,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模样。
帝辛慌张的抬手,用手指擦去对方的泪水,他从来没有为谁做过这个动作,深怕稍稍大一点的力气,都会让系统疼了。
“怎么了?我现在是出窍期了,也见到你了,你不高兴吗?”
系统猛的摇摇头,又甩出基地眼泪:“不是、不是!”系统要怎么和帝辛说呀,这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用温暖的掌心触摸,第一次被人用手指拭去眼泪,又是第一次,感受到宿主那一份,确确实实存在的温暖。他本来应该开心的绕着宿主转圈圈,然后询问宿主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但是他说不出口呢,他的泪腺仿佛坏掉了——如果他有泪腺的话。眼泪一直从眼角里流出来,宿主越是温柔,他便越是停不下。
好开心,开心的不得了。
“宿主、宿主、宿主……”他一遍遍的呼喊这宿主,一次次的朝着宿主的身前挤去,就为了再感受那一份从未感受过的脉动。
这是宿主。
这是他的宿主,他等了好久好久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