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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帘外海棠,锦屏鸳鸯;后来庭院春深,咫尺画堂(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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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何昕言还准备在说些什么,迟宇新却看了她一眼,那张脸异常平静,只是那眼里却跟利刃似的,几乎要将她剜了去。

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对方开着车已扬长而去。

到最后,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到。

清晨的风吹在身上很凉,可心底里的绝望和凉意更甚。

何昕言缓缓蹲下身子,慢慢地哭出声来。

自从尹芬在尹氏的所有权利被剥夺后,她便一直住在近郊的别墅里。那里人少,她也听不到闲言碎语,平日里甚少出门,深居简出。

直到那一日,她在电视上看见何氏因为何光耀病重的缘故被尹氏收购,她终于坐不住了。那日,她偷偷跑去医院,没敢进门,只偷偷待在病房门口。

何光耀已经瘦得不成形,就连讲话,都有些费尽力。

她站在门外,久久地看着屋子里的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是她曾深爱着的男人,如今却没了一丝一毫当年的风采,在疾病和疼痛中苟延残喘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从医院大楼里出来,尹芬坐在车里,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一直以来,她所想要的,不过是有一日搞垮何氏,看着何光耀落魄,让他后悔当年抛弃了自己。

只是事到如今,他真的失去了一切,以后会在充满酒精和消毒水的医院里度过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后时光的时候,她却完全高兴不了。

甚至,想要哭。

很想,很想哭。

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尹芬犹豫了一会,去了迟宇新的宅邸。按了门铃,只是,那边传来的不是梅姨的声音,而是何可人的声音。

“有事?”何可人的声音里一丝善意也无,也完全没有开门的意思。

“我去看过你爸了。”尹芬也不愿意再绕弯子,或者说,没有力气再绕弯子,直接表明了立场。这是离婚以来,她第一次将何光耀称为“你爸”。

何可人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微妙却重要的变化,看来又是一个说客。眼前这个女人,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她遇到危难的时候无动于衷,连这所谓的母女关系都懒得维系,难得一次来找她,竟是为了要她拿出一个肾来。

“哦。你说何光耀呀。”她漫不经心开口。

“是肾病,只能换肾。其他人做过配型了,但是,都不合适。”

听到这,一切都已经了然,何可人也不愿意再将对话继续下去,打断了尹芬精心准备的长篇大论,“我大概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但是,我恐怕得对你说声抱歉了。你和何光耀,都别妄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一毫。你的生活费明安是按季度给你打的,如果你执意要打扰我的清净,那么你现在住的房子我得收回来,你的生活费,也就到此为止。”

何可人说完这些,便挂了对讲机。

这就是所谓的父母。

所谓的骨肉至亲。

在她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从未曾出现过,放任她悲苦无依。

在他们需要她作出牺牲的时候,却统统跑出来,告诉她,我们是你的父母,你得为此贡献你的青春你的柔体甚至是你的器官。

这一刻,何可人感到失望至极。

这失望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原本刚刚萌发出的或许可以给何光耀捐肾的想法,都瞬间消散了去。

她站在门边,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若不是这时候迟宇新打来电话,她不知还要在那站多久。等接了电话,她想到沙发边坐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听不得使唤了。

她一只手按着玄关,单腿支撑着站着。

电话那边,迟宇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我有文件落在家里了。书房桌子右边的第一个柜子里。你拿了帮我送来。”

“我要是说,我不在家呢?”

迟宇新却是轻轻笑起来,何可人觉着即便是隔着电话自己都能看得见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浅浅的笑意。

他的语调温柔了些,“可能,我在家装了监控。”

“你以为我会一脸惊讶抱着手机说不可能你怎么能耍流氓呢?”何可人也笑,心情竟也好了些。“我一会给你送去。”

“好。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腿上的酸麻渐渐退了。何可人站了一会,往书房里去了。右边的第一个柜子里。

打开来,看见的,是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她也没看,换了身衣裳,便驱车前往迟宇新的公司。一路急驶,等赶到公司时,秘书却告知迟宇新正在开会,让她在会客室等着。

会客室里满满当当的摆放着黑色的玫瑰,何可人看了一眼,花色是黑红色,黑中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金丝绒质地一样。

因为尹芬上午的造访,何可人一直有些恍惚,看了一会那花,居然也没想太多,就在那花海中坐了下来。迟宇新这会开得时间有些长,她坐着无聊,随意地翻开了眼前的资料夹。

才看第一眼,她就愣在了那里。

迟宇新正看着监控里的画面,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从迟家宅子打过来的。

刚一接电话,母亲便在那头批评起来了,“你这孩子呀,从上次见到你到现在又多长时间了?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这都半个月了也没见着你回来。你就是不想着看安然,也总得回来看看你父母吧?”

迟宇新盯着那画面,没移开目光,只说,“我过几天回去。最近有些忙。”

“哪天回来提前说声。我给你做些你爱吃的。”

“嗯。我知道。”

迟太挂了电话,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安然已经坐在自己身边了。这些日子,她完全没了以前开朗外向的模样,不怎么说话,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等你爸病好些了,妈带你出去散散心?”迟太抓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迟安然摇了摇头,“不了。我这边工作丢不开。”停了停,她又说,“妈,您别担心我了。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迟太长长地叹了口气,“欸,苦了你了。”

何可人怔怔看着那个资料夹,第一页上,并非是什么资料,而是她的照片。她百岁时照的照片,那会她圆嘟嘟的,穿这个红布兜,手里还捧着个奶瓶。

她一页一页翻过去。

整整28张照片,是她从一岁到28岁的照片。

从何家宅子,到学校,到临滨,到迟宇新的宅邸。记录了这二十八年来,她所有的足迹。这其中有过悲伤,有过绝望。而陪她迈过那道坎的,无疑,都是迟宇新。

这十年来,她一直不肯照相,所以很多相片,都是他偷.拍的。

最后一张,是她和迟宇新的结婚照。

照片上,她带着那副他送的耳钉,两个人紧挨着,他笑得那么温暖,温暖地……都不像是迟宇新。

何可人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这会议室里的布置。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这些黑色的玫瑰,并非是迟宇新心血来潮放在这的。

它们,原本等着的,就是她。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她拿着平板电脑缩在被子里翻看网页,在看见黑玫瑰的照片,万分感慨,“你是恶魔,且为我所属。这花语,实在是霸气。”

迟宇新只看了一眼,不咸不淡的语气,“你不是不喜欢玫瑰吗?”

“我只是不喜欢一般的玫瑰。”她义正言辞。

可安定月都。迟宇新当时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不屑。

可如今,这些罕有的玫瑰,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毫无征兆。

若不是今天见到这花,她甚至都忘记了是自己先提起的这茬。

会客室的门在这时候被推开。

迟宇新高瘦颀长的身形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一直走到她面前,然后半跪下来,幽深的眸子凝视着她,“我从来不是个好人,不屑于遵守游戏规则,不理会伦理道德。但是,我愿意给你,陪着你度过此后的每一年,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你愿意,陪着我过完后半生吗?”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坚定。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温柔之色。17oxh。

何可人看着他,眼里渐渐蓄了泪,然后俯身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这世间,她所能拥有的,至少,还有他。

她埋在他的胸口,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眼泪不断地流出来,打湿了迟宇新的衬衫。她的手紧紧地捏着他的衣襟,身子因为痛哭而颤抖着。

迟宇新垂了眸,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有节奏的,有规律的,一下一下,安抚着她失控的情绪。

何可人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止住了眼泪。她从迟宇新的怀里抬起头来,便看见迟宇新温柔的目光。

“你刚刚……是在求婚?”这之后,她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同浪漫和感动一点关系也没有。

迟宇新倒也不意外,一脸坦然地看着她,“不然你以为呢?”他将她抱起来,在沙发上坐下来。

何可人坐在他的腿上,抓着他的手臂,哭红了的眼睛弯起来,打趣道,“都已经结婚了,你再求婚,不是一点意义都没么……真是笨呀……”

“防止将来给你留下把柄,就算没意义也得补上。”迟宇新异常地有耐心,也没再同她唇枪舌战。那语气,竟像是讨好似的。

“三哥。谢谢你。”她定定看着迟宇新,一脸认真的模样,“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你从来不跟我说大道理。”

迟宇新却缓缓笑开,“大道理对我也没用。所以说,恶魔只能和恶魔在一起。”

何可人笑起来,吻他,只是浅啄。

迟宇新却转而托住她的后脑勺,然后深深地吻下去,辗转亲吻着。他的吻细密而柔长,何可人被吻得几乎要喘不过起来。16640507

许久,迟宇新才放开她。

何可人的脸都有些泛红了。迟宇新从口袋里掏出湿巾递给她,“脸上擦一擦,妆快花了。”

何可人忙拿出镜子,眼妆却是是有些花了。她擦了擦,然后对着镜子又补了一遍妆。

迟宇新亦站起身,“去吃饭吧。”

“找人给我把花搬回家。求婚纪念品呢,我得天天供着。”何可人用手指在黑玫瑰所在的上空画了个大大的圈。

“下午就办。”

何可人对这回答显然很满意,这才出去吃饭了,临走时,不忘将那本资料夹抱在胸前。

何昕言这些日子一直有些垂头丧气的。她靠在何光耀的床边,昏昏欲睡。正是午后,何光耀却全无睡意。门边上,似乎有人站在那里。身影被头顶的日光拉长,拓在地面上。

“是小芬吧……”他低声问,喊着尹芬的闺名。

门外那人站着没动,过了一会,才走上前来。尹芬依旧化着精致的妆,穿着真丝印花上衣黑色长裤。她慢慢走进来,在看见趴在何光耀床边的何昕言时,目光蓦地暗了下去。

“我前些日子看见了,就猜是你。”何光耀的声音很低很低,没力气是一部分原因,怕吵醒何昕言也是一部分原因。

尹芬没说话,只痴痴地看着他。

这是她深爱着的男人,除了他,她再没爱过任何一个人。如今,她眼睁睁看着她被疾病折磨至此,却什么都帮不了。

好半晌,她才说,“我去劝了可人来做配型……”

话音刚落,何光耀却激动起来,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然后又归于平静,他一脸失望地看向尹芬,“事到如今,你和我,还有什么脸面却求她做这些……”

“她是唯一可救你的希望。”尹芬一脸平静。

何光耀抚着额,一脸痛苦的模样。尹芬一时有些急了,往前进了两步,问他,“疼起来了?”

“没有。”何光耀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凝视着眼前的尹芬,“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尤其是去找可人。我背负的罪孽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拿可人的幸福甚至性命来换我几年的时间。”

“你这叫冥顽不灵。”尹芬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何光耀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就沉默了下去。许久,他才低低地叹气,“我自认为算是冷血了。你比我,还要冷血。”

“那是因为你逼的。”尹芬睁大了眼睛,眸子里是喷薄欲出的愤怒和怨恨。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何光耀垂了头,声音轻的跟风似的,如果不仔细听,甚至听不见,“可就连这些愧疚也都被消磨光了。”

“什么意思?”尹芬蓦然抬高了声音。“你知道因为你的抛弃,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何昕言原本睡得就浅,尹芬进来时,她就醒了。但父亲显然是不想吵醒自己,她也就装着睡着了。这会,听见尹芬要发火的声音,她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的尹芬。

她迅速站起来,“你来做什么?”

何光耀伸手抓住她,“别闹。可别这么不懂礼数。”

何昕言又嘟囔着坐了下来。

尹芬看着何光耀和何昕言,只觉得心里那些怨气和恨意都跑了出来,几乎要将理智都赶走了。

她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胸口因为愤怒剧烈的起伏着,“何光耀,毁了我和可人的,是你!”

“那你还让可人将自己的肾捐给毁了她一生的人?”何光耀沉声发问。

“我这是为了你!”尹芬急急地为自己辩解。

何光耀看着她,只觉得悲哀,他沉默了一会,才说,“若你真是为了我好,那么答应我一件事,别再去找可人。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了。”

尹芬怔怔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模样,“你永远不了解,我对你的心。”

“我知道。”何光耀低声说。

他自然是知道的,那些年里,他对她不是没有过感情,不是连一丝一毫的心动都没有。但是,云沁带着他的儿子,在外孤苦无依地受累,他看不过去。更何况,云沁是他唯一爱过的人。

在李云沁顾锦言和尹芬何可人这二者之间,他没做多少挣扎,便选择了前者。

但,没做多少挣扎,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挣扎。

事后,他也去找过尹芬,想让何可人跟着他过。可尹芬摆明了态度,坚决不肯同意,甚至威胁说若是他执意靠近何可人,她会让人qj何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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