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何可人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立在光与影之中,眉眼清明,眼底里是如海一般讳莫如深的情绪。
姜子期站起来,上前两步,与她并肩而立,“晚上我亲自下厨。时候还早,我们去附近集市看看。”16022130
何可人也没表示反对,目光平稳。
沉默的一路。
喧闹的集市里,姜子期始终走在何可人的身边,紧跟着她,不至于与她分开、亦不至于使她不开心的距离。
姜子期买了一些佐料以及鱼、黑松露和面食之类。他提着袋子,同何可人并肩走着。恰逢有孩子骑着自行车摇摇摆摆地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何可人,他心中一惊,伸手将她拽向自己。何可人措手不及,跌进他的怀里。
那一瞬,怀里的温软伴随着清浅的呼吸声撞上他的下颌。她身上独特的香水气味钻进鼻息。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
何可人倒是一脸淡定,施施然起身。
“没事吧?”姜子期掩藏起自己的情绪,深深地呼吸,努力用平静如常的声音问道,只是话语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不过,何可人显然并没在意,唇边挂着浅笑,笑意不达眼底,“没事。”
于是,一颗心,又重重地落下来。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远处天边霞光照满大地,整个城市都像是笼罩着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姜子期提了食材直接进了厨房,何可人靠在厨房的木门边,看着他井井有条的模样,“要帮忙么?”
“我怕你不是帮忙,是帮倒忙。”姜子期笑,“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何可人也不坚持,退了出去。她双手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手中捧着素描本。闲着无聊,手指在白纸上涂抹着。等回过神时,迟宇新的脸已经跃然纸上。
眼睛发胀发痛,那些理不清的混乱不堪的过往在内心翻腾成巨浪,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揉了揉额,怔怔看着那一张记忆中的脸。
眼睛痛得几乎要流出泪来。何可人慢慢地低下头,脸埋在自己的掌心之中。闭上眼,就是无尽的黑暗。
许久,她回过神,将那张速写撕下来,揉成一团,抬手扔进垃圾桶里。
姜子期做了好几样菜。鱼汤、烟熏鸭胸肉、牛排和几样小甜品。分量不多,却都是精致而美味。
何可人细细品着,“没想到你厨艺不错。”
“留学那会学的。”姜子期听她这么说,表情渐渐温柔起来。
“对了,能帮我个忙么?”何可人想起了什么似的。
可白帽白随。姜子期握住筷子的手停在那里,看着她的目光温柔而怜惜,“你说。”
“帮我找个心理医生。这边最好的。我有事情想要咨询。”她一字一句说着,心里却是忐忑的。那些残缺的记忆里,究竟有什么事自己该记住的。这一刻,她无比想知道。想知道迟宇新和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姜子期没丝毫犹豫,也没有问缘由,点头应下,“好。”
生日那会,她对迟宇新说过的话又再度涌上心头。“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当初说的坚定决绝,只是,若真相有一日暴露于眼前,真的还能如此坦然决绝的说出这话吗?
无论这人世有多黑暗。
无论你与我之间,是利益和利用也好,是羁绊也罢。我都愿意如生日那一天所说,原谅你,原谅所有与你一同而来的罪恶与罪孽。
因为若没有你,便没有如今的自己。
而你,无须再做任何牺牲。
即便,到如今,她依旧没有办法说出喜欢自己这种话,依旧没有办法坦然的去爱,不能够接受这样肮脏的自己。
但是,只有你,应该得到救赎,应该去爱应该被爱。
这些话,却是无论如何,都已经没有办法再同他说。
她离开得决然,想必迟宇新也定会明白,她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再回去。而她,在异国他乡,依旧会活下去。
活下去,这才是你与我之间,最为深重的羁绊。
记忆中,是男子坚毅的轮廓分明的面容,他的手抓着她的双肩,因为用力的缘故肩膀生生地痛着,他的薄唇间吐出的字句直抵人心。
活下去。
如果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么,为我而活。
而迟宇新,我宁愿你将之理解为我对顾锦言对何家的报复已经达到,所以毅然离开。你是我生命之中唯一的光亮。而你永不会知道,我需要多少勇气,才能够放弃这唯一的光,一步一步地退回黑暗之中。
但愿,你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