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刚刚巡视了一遍城墙的黄强走进了房内,将佩刀当的一声扔在了桌上,重重地坐了下来,从大哥黄刚手里抢过一杯温热的酒,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怎么啦,垂头丧气的?”黄刚拿过杯子,又倒了一杯,自己慢慢地品着.
“大哥,城墙外面在搭台唱大戏呢!”黄强叹了一口气.”戏台子都搭到我们射程之内了,他们也太肆无忌惮了,上头到底是什么意思?打又不打,降又不降,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又是演得咱们大秦的乡音乡曲儿?”黄刚慢吞吞地道.
“是,不过这一次可不单是唱了,还有情节.”黄强迟疑了一下,”大哥,我觉得奇怪得很.”
“你看了?”黄刚抬头瞧了弟弟一眼.
“从头到尾,都看完了.”黄强有些赫然地道:”反正上头又不让我们打,对方演大戏,我为什么不看?左右咱们的士气已经这样了,前两天跑了好几个,大哥不也是没有追究么,连往上报都没有报.”
“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看大将军自己都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有兄弟们想自谋出路,拦他们做什么?如果能活着,那总是好的.”黄刚意兴索然地道:”从青河郡过来的五万兄弟,现在还剩了一半没有?”
”那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强子,打小石城,咱们兄弟都是上阵了的,还多次突上了城头,与那关宁面对面地硬撼过,小石城一阵,如此惨烈,死在咱们兄弟手中的明军不知凡凡,现在咱们对面的是谁,不就是关宁吗?你说我们有什么出路?”他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呛得连声咳了起来.
黄强沉默了片刻,”怎么就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黄刚嘿地笑了一声:”大明要一统天下,大齐也作如此想,咱们的大帅偏偏想要割据一方,其实啊,谁都容不得大帅,早前两边都利用我们,现在一看利用价值没有了,自然弃之如蔽履.”
“大帅一己私心,害得五万兄弟折损过半,只怕剩下的也将难保了.”黄强低声道.
“少说这些吧,左右咱们是没得出路,一过一马前卒而已,又怎么能作得了自己的主,随波逐流,走一步看一步吧.”黄刚替兄弟倒上了一杯酒,无所谓地道.”对了,你刚刚说看戏觉得很奇怪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好像是说得我们家的事儿一般.”黄强瞪大了眼睛,”大哥,这戏演得是咱们在安阳的军属,说他们在安阳过得甚是艰难,但大明皇帝仁慈,想尽办法让他们从安阳回归,回到青河之后,过上了幸福之极的生活,那里头的一对老夫妻带着两个儿媳,还有两个孙儿,两个儿子随着大军远征而去,你说这不是与咱们家的情况一模一样吗?”
“拉倒吧,不过是巧合罢了.咱们两个区区一校尉,麾下不过一两千人马,名声不显,谁知道咱们.”黄刚哧笑道.
黄强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不过我是真的想念他们了,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要是真像戏中演的那样就好了,就算我们死在了外头,他们也衣食无忧.大哥,你说安阳那头到底怎么样了,我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你发现没有,卞文康一直没有回来,当初不是说他去安阳准备迁移我们的军属过来的吗?安阳那头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黄刚摇摇头,这些事情,他自然也是不知究竟,那些被卞文豪放回来的卞文康的亲卫,在回到大营的那一刻,便已经被卞无双给下令杀得干干净净,关于安阳军属回流青河的事情,便被隐瞒得死死的了.
兄弟两人再也无话,闷闷地喝着酒,其实卞部军规严厉,像这样在军中喝酒的事情,以前是怎么也看不到的,不过现在昆凌郡城中混乱之极,卞无双多日未曾露面,所有人对于未来一片迷茫,军规早就松驰了下来,正是各有打算.要不然黄刚黄强这里,士兵们爬上城墙听乡音乡曲看外头演戏的这些士兵,早就要被严利惩处了.
外头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黄强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儿?只要不是明人打过来了,其它的事儿别来烦我们.”
“校尉,不是明人打过来了,是夏二毛回来了.”
黄强一怔,夏二毛是他麾下一个哨长,前两天一根绳子坠下城,跑了.
“那个王八蛋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谁放他进来的?老子非得砍了这些王八蛋不可.”黄强怒气冲冲地一跃而起,提了刀冲过去,哗拉一声拉开了门.
夏二毛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前,后头阴暗之中还站了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