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如同千斤重的手臂终于轻松了下来,他松开了握刀的手,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却如同走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看到迎面而来的程务本,江上燕翻身下马,垂首而立。
“胡闹!”和往日一样,严厉但却又不失宠溺的责骂声在他的耳边响起。“身为大将,擅离军中,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江上燕摘下头盔,托在手中,“大帅,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你想带我去哪里?”程务本呵呵一笑。
江上燕咽了一口唾沫,“天下这么大,那里不能去得。您即便不愿意呆在这个位置上了,也没有必要去上京,随便找个地方,建一个宅子,种山亩田地,不再理会这世上俗事,岂不快哉?”
程务本微笑地看着江上燕,如同看着自己那还没有长大的小儿,伸出手去在江上燕的头上揉了揉:“痴儿,如果可以这样,还用你来提醒我吗?天下之大,无我容身之地,非是别人不容我,而是我不能容我。我想走,不需要你来扮强人劫道,我不想走,你带再多的人马来,就能带走我了?”
他伸手一招,江上燕身后的一名士兵的腰刀便凌空落在了他的手中,手腕一抖,整柄刀啪的一声被震得粉碎,随手一挥,无数钢刀碎片带着凌厉的风声向外疾飞而去。
“我久不出手,似乎大家都以为我是一个糟老头儿了!”程务本大笑起来。“走吧,回到你该呆的地方去。”
程务本转身欲走,江上燕大急,一把拽住程务本的袖子:“大帅,您为什么要去送死啊?就算不愿意与他为敌,咱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呆着还不行吗?”
“不行!”程务本冷冷地道:“我若不死,军心难安,卞无双无法完全掌握荆湖军队,陛下对我的那些老部下也都不会放心,只有我死了,大楚才不会陷入内争。才会一门心思的专心对外。江上燕,这是我对大楚最后的忠义,你要坏了我的忠义,让我死后也无法去面对先皇吗?”
“大帅,这样的皇帝,不忠也罢!”江上燕大吼道。
“啪”的一声脆响,程务本扬起手掌,狠狠地扇了江上燕一记耳光,“你记清楚了,我程务本过去效忠的是先皇,自从在万州,我决定不去救皇帝而撤军回荆湖之后,我效忠的便是大楚的千万百姓。我之死,非为闵若英,而为楚国百姓。滚回去,带好你的军队,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否则,今日我便先杀了你!”
程务本转身,却被江上燕紧紧地拽住衣袍,他大怒,竖起手掌,哧啦一声,衣袍被一划两断,程务本转身便向内卫方向走去。
看着程务本决然的背影,紧紧抓着那半截衣袍的江上燕,竟然如同一个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
程务本跃上马车,啪的一声,车门紧紧关闭。
“出发!”车内传来程务本的怒喝之声。
杨青僵直的身子一抖,回头百感交集地看了一眼紧闭车门的马车,一抖缰绳,缓缓向前。内卫的队伍,将马车裹在当中,缓缓向前驶去。
数百骑兵仍然挡在路上。杨青却是目不斜视,策马缓行。
站在路中间的江上燕,握着手里的衣袍,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向旁迈开了脚步,让开了道路。
随着江上燕的让路,数百骑兵哗听一声,如同波浪一般两边分开,将大道让了出来。
内卫们在两边骑兵们的怒目注视之下,战战兢兢的通过了这一段让人惊心动魄的道路。
一过这一段路,内卫们不由自主地快马加鞭,迅速远离这一危险的区域。而在他们身后,传来了江上燕狼一般的嗥叫,听到这声声嗥叫之声,杨青的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内卫的队伍早已经走得无影无踪,江上燕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哪里。一名骑兵军官翻身下马,走到了江上燕的身边。
“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江上燕长叹一口气,将那半截衣袍塞进了怀里,落寞地道:“你们先回军营吧,我想一个人转一转。”
“将军是想要离开了吗?”军官大惊失色。
“屁话,大帅让我替他守护大楚百姓呢!”江上燕道:“我只是心里不好受,想去转一转,散散心,你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