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空气拂面,带着淡淡的寒意,朝阳初升之际,路边灌丛间与枝桠上积了一夜的寒霜,仍有着薄薄一层雾气似地白尚且来不及完全化去。
冯霁雯将马车帘放了下来。
今日出奇地冷。
她抱着怀中的手炉,与两个丫鬟说道:“待会儿到了香山别苑,咱们就直接往清风廊去了,带来的这些点心,待下了马车都给祖父和舒志带去袁先生那里吧。”
小仙闻言轻声应下。
马车又行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来至香山脚下,缓缓停了下来。
冯霁雯被两个丫鬟扶着下了马车,抬头望前看,只见前面油壁马车旁冯英廉也已带着冯舒志下了车。
老爷子今日是真正的忙里偷闲,近来忙得可谓不可开交,可仍是过来了。
一则是因不愿拂了袁枚先前的着意邀请,二则却是为了给宝贝孙女儿‘镇场子’而来。
“祖父还去袁先生的一知小筑吧?”冯霁雯道:“待诗会结束,我再去寻祖父。”
冯英廉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后头小仙已将装着点心的食盒交给了冯舒志身边的小野子。
冯舒志瞧了一眼,却道:“我也去诗会。”
“你去作何?”冯霁雯道:“若是到时运气不好,你是要作诗作画还是罚酒一杯?”
“你小看谁呢。”冯舒志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就让他去罢。”冯英廉在一旁笑着说道:“来了这香山枫会,若不去清风廊,岂不白来一趟了?你且看着他,别让他四处乱跑便是了。”
“那你可不许给我添麻烦。”冯霁雯抬手揉了揉冯舒志头顶的瓜皮小帽。
冯舒志翻了翻白眼,道:“……我又不跟着你,我是找丁先生去的。”
他近来对冯霁雯尤为不满。
本以为和珅去了云南,长姐回了英廉府,就能如从前一般了,可谁料他日日去寻她,甭管是唠闲嗑还是请教书法,她都一副无暇理会的模样,一回两回还且罢了,可次次如此,不免叫他心里头一阵堵得慌。
果然常言都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就算是人回来了,心也变了。
冯霁雯半点不知旁边冯舒志这一概奇异的心理活动,姐弟二人来至清风廊之时,廊内之人已不在少数,虽时辰尚早,然位子已被占去了一半。
前来之人多是文士装扮,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低声谈笑,举止间儒雅有礼。
想来应是今年的诗会由袁枚亲自主持的缘故,更是引得许多学子文生不远而来。
冯霁雯与冯舒志乍一进得廊中,因衣着精致又带着丫鬟小厮,一看便可知非普通人家出身,又因冯霁雯是女子的缘故,于此时赶早前来的一众学子中显得格外扎眼了些,故而一时招来不少侧目。
正与一名书生相谈的丁子昱见是冯霁雯前来,隔着走道遥遥一礼。
冯舒志瞧见了他,便带着小野子走了过去。
本与丁子昱坐在一处的钱应明见了,面无表情地将位置让了出来,坐到了邻桌去。
“多谢钱先生。”冯舒志道谢罢,方才盘腿在厚厚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钱应明未去看他,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