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金简却仍迟迟无法入眠。
自今日嘉贵妃走后,尤氏一直在求着他将关在祠堂中的金溶月放出来,见他不肯答应,暗下跟他又哭又闹,他实在无法应对,唯有避到了书房来。
而两个时辰过去,眼见窗外夜色渐浓,金简仍是坐立难安。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究竟要如何处置女儿,方可圆满解决此事。
此事牵连之深,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若是被掀出来,是足以毁掉金家与十一阿哥前程之事,皇子豢养暗卫不管圣上是否得知,都皆是不可明言的忌讳,更遑论是动用暗卫的势力在天下脚下行如此猖狂之事……
如今太子未立,十一阿哥的行为举止正是不容出错的时候,若是因此触了皇帝的楣头,后果可想而知。
若不然,嘉贵妃今日也不会恼怒至此。
一切皆顺风顺水之时,亲人自然还是亲人,可一旦出了事,尤其是大事,利益当头,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亲情可言?
且不说嘉贵妃了,纵是他自己,也恨不得压根儿没生过这么个造孽的女儿!
可不管怎么说,打断了骨头尚且连着筋,女儿是他亲生,又是亲眼看着长大成人到今日,纵然他再如何利字当先,又岂能真得忍心下狠手?
嘉贵妃所谓的‘交待’,指得是向和珅交待,言下之意必是要顺着和珅的意来,以解对方心中之气,可他难不成要将女儿五花大绑送到和宅,任由他们处置不成?
且不说忍心与否,单说这张脸他便拉不下来!
送出去的是女儿,可丢的脸却是他自己的!
跟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如此低三下四,叫他颜面何存?
别说是和珅了,纵是和珅的阿玛善保在世官居福建副都统之时,他亦不见得如此过。
可另一头有嘉贵妃压着他,他偏又不能不想个妥善的法子出来。
嘉贵妃离了金家兴许只是折了一条腿,拄根拐杖照样可以走路,可如今的金家若是没了嘉贵妃,却无疑大树失了根系,轰然倒塌不过是迟早之事。
“……”
金简来回地在窗前踱步,急得两只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赔罪’这种事情最是宜早不宜迟的,拖得越久,对方越是容易生出不满的心思来。
更何况和珅两日之后便要离京。
如此当头,可供他细细思忖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
更遑论,此事横竖也没有真正‘圆满’解决的法子,本就无甚可想,只是在于他究竟能狠心到何种地步罢了。
如此心境之下,金简又在窗棂前来回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老爷。”
此时,有仆人行至了书房之中,低声禀道:“听丫鬟说,夫人已经睡下了,老爷可要回房歇息吗?”
闹腾了大半日的尤氏,与其说是睡下了,倒不如说是心力交瘁之下终于熬不住了。
金简闻言“嗯”了一声,本欲就此回房去,可刚跨过书房门槛,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一皱眉罢,竟是道:“去祠堂——”
既是迟早都要做的事情,倒不如早了结了此事也好早些安心下来!
金简带着随从仆人就此离了上房,一群下人前后提着灯笼快步跟随在侧。
……
同一刻的于家亦十分地不平静。
虽已时至深夜,然府中上下却乱作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