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伤人些,刘鐶之对紫云有意还是无意,其实已十分明显,依她看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再去求证什么。
可她也明白,正如紫云所言,她所求无非就是一个甘心而已。
纵然对方拒绝,可至少单方面将自己的心意讲明了,日后不会留有遗憾——
但未出阁的小姐与男子私通书信……这若不慎传了出去,紫云的名节便也要跟着彻底毁了。
“月牙儿,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为此拿自己的名声去冒险。可我当真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紫云讲到此处,声音已哽咽至模糊,“我想了许久,定亲一事也并非是不可妥协,但仅有这一件事情是我非做不可的。”
换而言之,能妥协的她皆已试着妥协了,而此事则是决不可再以妥协处之的。
这显然是铁了心要求一个所谓的‘明白’了。
冯霁雯了解她的性格,听到此处,便知无论如何也劝不住了。
纵然她不帮,紫云也必然会去想旁的办法——说不定其中的风险还会更大。
再者冯霁雯认为自己所站的角度也并非是一个完全的旁观者角度,她再理智,却也还是紫云的好朋友。
所以在考虑问题之时,不可能完全不去理会紫云的感受。
况且,若一封信真能换来紫云的死心,从此不再执着于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她亦觉得是值得的。
冯霁雯将其中利弊细致地思忖了几遍,最终还是道:“我可以帮你,但这封信要怎么写,你得听我的才行——”
紫云闻言稍作犹豫了片刻后,旋即重重点头。
因为她知道,不管冯霁雯怎么做,皆是真心为了她好。
她很领这份情。
……
冯霁雯从奉恩辅国公府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此时已过了午时,紫云本留了她吃饭,但被她婉拒了。
毕竟被关在小黑屋里由丫鬟从门外递饭进来……这种做客的方式,实在是有些无法言表的尴尬。
冯霁雯捏了捏藏在袖中的信封,想着待会儿回到家中,让厨房下一碗面对付一顿即可。
到底饭点儿已经过了。
马车一路不急不缓地回到和宅。
原本想着用一碗面应付过去的冯霁雯,却没料到这个时辰家里竟还有人在等着她回来吃饭——和珅不知是什么时候从理藩院回来了。
同样也还没用午饭的他,见冯霁雯回来了,方才吩咐了厨房备饭。
椿院正堂,冯霁雯边在椅上坐下,边向和珅问道:“爷怎么这个时辰还未用饭?”
“我听闻夫人去了辅国公府,想必不会留下用饭,便等了夫人片刻。”重新落座的和珅笑着说道。
他怎么猜到自己不会留在国公府用饭的?
冯霁雯疑惑地转头看着他。
和珅便道:“若无必要,夫人应不是喜欢留在陌生之处用饭之人。再者,夫人出门前也未交待过厨房中午不回来用饭。”
这心思缜密的……
冯霁雯默然了片刻,唯有道:“下回爷不必等了,无端地伤脾胃。”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又哪里是他口中所说的‘片刻’。
饿肚子的感觉可不好受。
和珅不以为意地摇头道:“也没多大会儿,不过看了几页书的功夫罢了。”
冯霁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见一侧的茶案上随手摆放着一本蓝皮书儿,书皮儿上赫然是《聊斋志异》四个字。
冯霁雯傻眼了片刻。
这不是她的书吗?
怎么和珅也看这类书?
和珅含笑讲道:“见夫人喜欢,便也随手翻来看了看,聊作打发时间之用。其中确也有些意趣。”
聊作打发时间之用?
怎么听起来很闲的样子……
不过如今想来,这人自打从接手了钱应明一案之后,好像除了第一晚熬了回夜之后,直至今日都没见他怎么忙活过。
每日在理藩院待不了两个时辰,没事儿就往家跑,似乎还跟伊江阿出去听过两回戏。
与其说是挂职办案,他倒更像奉旨在家休沐一般神定气闲——同大家普遍设想中的‘爷接下来该是有得忙了的’情形可谓南辕北辙。
冯霁雯忍了两天没问,直至此刻见他竟在家看起了聊斋志异,实在是忍不住了。
“爷不着急吗?”她看着茶案上那本《聊斋志异》问道。
“着急也没用。”和珅不必去猜,也知她指的是什么,笑吟吟地说道:“那位钱举人性格刚烈,执意要告倒礼部,肃清科场,实非我所能够劝服的。前日里又在理藩院前大闹了一场,我亦拿他没有办法。”
“……”
就这还笑的出来呢?
冯霁雯沉默了一下,适才道:“那此案难不成就这么一直拖着吗?”
“且再等两日吧,等两日应当能好劝服些。”
今日劝服不了,等两日就好劝了?
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是典型的‘很多事情放一放自然就会被时间冲淡了’系列吗……?
冯霁雯觉得自己有时候可能真的不太懂这些所谓聪明人的逻辑。
见她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和珅忍不住有些想笑。
便又道了一句:“就在昨日,京衙县令被罢黜了。”
冯霁雯觉得这话题转换的有点快,却还是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忽然被罢黜?”
似乎也没听到这位知县大人犯什么事儿了啊。
和珅含笑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直将冯霁雯看的满头雾水,再开口,却是摇头笑道:“看来夫人是真的饿了。”
冯霁雯满脸怪异地看着他。
话题一个接着一个转,这个还没说明白又说起了下一个……现在怎么又忽然扯到她饿是不饿这上头来了?
请问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听闻人在饿极的情形下,脑袋反应也会略有一些迟钝。”和珅一脸认真地说道。
冯霁雯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不是说适当的饥饿可以令大脑更加清醒吗?
不对……
这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喂?
是在暗指她脑袋不够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