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该如何应对——。”易知足呷了口茶,这才不急不缓的道:“自然是如朝廷所愿。”
如朝廷所愿?伍长青不解的道:“明知朝廷不安好心,为何还要遂朝廷心意?”
“不让朝廷称心如愿,元奇以后的麻烦会更多。”易知足说着一笑,略带讥讽的道:“朝廷有朝廷的盘算,咱们也有咱们的盘算,上海,元奇是志在必得,有了上海道的身份,更利于元奇在上海大展拳脚。”
略微一顿,他接着道:“上海距离广州,海路并不远,不到一千海里,以飞剪船往来,也就是五日航程,即便是长驻上海,也能兼顾广州,况且,上海的发展前景要远大于广州,元奇的重心也要逐步向上海转移......。”
“元奇重心向上海转移?”伍秉鉴的手指轻轻的在椅子上有节奏的叩着,“朝廷对于两江的重视远甚于广东,既然对元奇有所忌惮,怕是不会让元奇在上海大肆发展。”
“这一点,平湖公无须担心。”易知足语气轻松的说道:“英军提出的那几条谈判条件,平湖公难道没听说?”
伍秉鉴还真不知道有这事,不由的看向伍长青,易知足与懿律等在澳门私下会晤,伍长青也是在场的,对于英夷提出的条件他自然清楚,不过,他认为这事与他们伍家没什么关系,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向伍秉鉴提及,见的老爷子看过来,他连忙将那九条谈判条件逐一背诵出来。
听的第八条,外人在口岸可以开办银行,工厂,兴办学校,开办报馆。伍秉鉴眉头皱了皱,道:“朝廷会同意这些条件?上海会成为为通商口岸?”
“晚辈早就说过。”易知足道:“战争一爆发,英夷必然会提出额外增开通商口岸,广州一口通商将成为历史,十三行也将因此而解散,上海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必然是增开的通商口岸之一,晚辈要掌控江海关,可不只是为了打开两江的大门。
至于朝廷会否同意,相比起前面三条,朝廷肯定会选择后面这六条,况且,作为战败的一方,朝廷讨价还价的余地并不多。”
伍长青道:“知足兄是打算让元奇假借外商之名,在上海发展?”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不如此做,朝廷根本不可能会让元奇壮大起来,这几年,若不是元奇大力捐输,主动提高缴纳税银,出钱出力为朝廷排忧解难,元奇怕是早就被查封了。但若是将一应银行报馆工厂公司学校等等都挂在洋人名下,朝廷怕轻启战端,就只能坐视。”
欧洲各国对私产的保护,伍秉鉴是十分清楚的,当即就颌首道:“不错,如此一来,知足倒是可以放开手脚折腾了.......只是,这一战能打的起来吗?打起来,朝廷会否输的十分难看?”
“割地,赔偿烟价,赔偿军费,这三条朝廷是断然不会同意的。”易知足缓声道:“欲求不得满足,英军绝对会开战,开战,大清必败!这是毋庸置疑的。”
伍秉鉴看着他半晌没吭声,他记的很清楚,元奇银行和西关报馆在筹建之时,易知足就提出让花旗商人入股,看来,对方是早就有这方面的打算,这小子,从一开始,就下的是一盘大棋,这一步步走来,直到此时,终于可以隐隐看出这盘棋的大致轮廓了,好算计!
半晌,他才开口道:“元奇团练,知足是如何打算的,不必藏着掖着。”
“就知瞒不过平湖公。”易知足道:“五千精锐全部带往上海。”
伍秉鉴沉声道:“那广州呢?”
易知足笑了笑,看向伍长青,笑而不语,伍长青楞了一下,才恍然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道:“知足兄交还英夷六千战俘之时,就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见伍秉鉴一脸不解的盯着他,他连忙解释道:“在交还六千战俘之时,知足兄就与英军约定了,英军若是攻击广州,不得侵犯元奇名下以及所有行商的所有产业。”
伍秉鉴却是担忧的道:“英夷反复无常,他们的保证能够相信?”
“仅靠这个约定自然不能让人放心。”易知足道:“但若是有利益存在,就能放心了。”
“什么利益?”
“当然是生意。”易知足含笑道:“英吉利是当今世界工业程度最高的国家,元奇要大力发展工业,避免不了与英吉利合作,例如,铁路修建,桥梁建设,机械制造,冶金冶炼等等都可以与英吉利合作,仅是铁路修建,就足以带动英吉利钢铁产业的复苏,他们能不保护元奇的产业?”
伍长青却道:“元奇团练五千精锐前往上海,难道就不与英吉利正面开战?”
“这不是咱们该考虑的。”易知足笑道:“是否与元奇团练正面作战,这个问题,该由英军去头痛,我就一个态度,敢来我就敢打,咱们是陆军,也不可能主动去打他海军。”
伍秉鉴难得的笑道:“朝廷的算盘打的可没知足的精。”
从伍家花园出来,夜已经深了,快船出了伍家的私人水道,小六子试探着道:“少爷,回西关吗?”
易知足点了支雪茄,缓缓抽了一口,才道:“去榕青园。”
快船转道前往花地,进了榕青园后院的水道,小六子熟门熟路的在船头挂了一串由五个灯笼组成的红灯笼,在夜里,老远就能看见。
榕青园,后院,已经睡下了的苏梦蝶听闻易知足的船来了,不由的一楞,随即问道:“没看错?”
丫鬟黛青连忙道:“不会有错,奴婢也是不相信,亲去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