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柔依来说，二十年前，她敢牺牲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做赌注，换取自己下半辈子的豪门生活，不可谓不狠。

可是，再狠的人，也是有软肋的。

陈柔依二十年前，决定用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做赌注的时候，她就没有再把张子安看做是自己的孩子，甚至没有把他看成是一个人，而是把张子安看成了一个物件——一个可以提高她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的物件，一个她可以控制并且利用一辈子的物件。

事实也的确如此。

末世来临之前，她虽然一直没有见过张子安，可是人人都知道天师张家的小天师是她的儿子，人人都为着忌惮天师的身份而尊重她，捧着她，即便张子安的天眼被毁了，可是，张子安依旧是当初唯一的张家人不是？陈柔依的好处，依旧没有少了半分。

陈柔依原本想，她可以这样利用张子安一辈子。

她甚至不需要对张子安付出任何的感情，只是因为她生了张子安，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利用他，并且，不只是她会利用张子安，她后来生得两个心肝宝贝，也会继续利用张子安——他们毕竟是张子安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不是么？

没道理他们不能利用张子安的。

可惜谁也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能将张子安利用个彻彻底底，末世就来了。

来的那么的匆忙，匆忙到陈柔依所嫁的豪门，顷刻间就支离破碎，树倒猢狲散，他们甚至只能依靠京城张家的怜悯，才能在京城基地站稳脚跟。

而陈柔依也不能再利用张子安了。

不但不能利用，现在反而因为自投罗网，进了张子安的地盘，无论如何，也无法囫囵着出去了。

“我、我选废异能，住在小基地。”陈柔依闭了闭眼，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自幼就是私生女，长大之后又设法在生了一个儿子的情形下，还挑了一个豪门公子做原配嫁了过去，心中实在太懂得男人了。

她知道张子安所说的话，句句都是他心里的话，他没有在试探或是哄骗她，他的的确确是那样打算的，只给了她两个选择。

虽然催眠异能看起来重要，但是，陈柔依已然在这小实验室里孤零零的被关了三天，三天的时间里，因为张子安提前留了三天的食物，所以，三天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进来与她送饭或是端马桶，她一直和马桶为伍过了三天的日子，直到见张子安之前，才有人过来收拾了东西。

显见是为了让张子安进来见她的时候，不会被这里的难闻的气味吓到，这才进来收拾的。

单单是这么三天的日子，陈柔依已然有些经受不住，她根本无法想象，一旦她提出要保留异能，是不是张子安会示意那些人做的更过分，干脆给她留下一个月的饭食，然后一个月不来给她倒马桶呢？

陈柔依只要稍稍想一想，就觉无法忍受。

所以，她理所应当的选了废掉异能的这条路。

“只是，你们真的能做到，废掉我的异能，而不伤害我的身体么？”陈柔依想到之前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废除异能，忍不住问道，“我总归是你的生母，你废了我的异能就算了，总该让我余生健健康康的。否则的话，我身体不好，下半辈子过不安稳，周遭的流言蜚语兴起，你不得不把我接到眼皮子底下孝敬，你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吧？”

张子安意外地看了陈柔依一眼。

他倒是没想到陈柔依一直糊涂着，现在反而聪明了一回。

“你放心，就是现在，我也不会让你养着自己。”张子安意味不明地道，“我会亲自养着你的。”

只不过，废除异能的事情，还真是他头一遭做，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对张子安来说，也只能是意外地惊喜了。

不过墨九觉得张子安和陈柔依到底是亲生的母子，张子安又是修者的身份。哪怕张子安自己不在乎，墨九却是要认认真真的替张子安在乎的，见张子安要自己动手，立刻就拦住了。

“这种小事，我来就好。”

张子安看一眼墨九，想了想，便也没有阻止。

墨九是他的保镖，要护着他一辈子的。现在让他干点“小活儿”，倒也没什么不对的。

陈柔依心中害怕，脸色惨白，可是偏偏根本连拒绝都不敢。

眼见着墨九上前一步，对她动手废除异能，她竟也什么都阻止不得。

——从头到尾，她所能倚仗的，只是她生了张子安这件事情，以及旁人看张子安的眼光。

可惜，对于前者，她生而不养，并把生张子安当做一件交易来做，利用了张子安十九年，张子安的确不欠她什么；对于后者，即便是有孝道一说，即便是人活在世，总是免不了要在意旁人的目光。可是，现在却不是和平年代，而是混乱的末世。末世之中，强者为王，张子安的干爸厉害，张子安自己也厉害，他们又哪里会在乎旁人的眼光？说不得，就算张子安真的杀了她，旁人为了讨好张子安，也只会拍掌叫一句“杀得好”。

可怜陈柔依糊涂了这么久，终于聪明了一回，却也没什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