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彩道:“无论是何由头,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让那些富商和士绅按照公公您的意思做事。”
孙聪问道:“可是……银子被搬运至公公府宅,该如何解释?”
张彩打量孙聪一眼,不屑地扁扁嘴,随即恭敬地对刘瑾道:“银子贮藏何处,难道有什么区别?只要陛下相信便可。或许陛下根本想不到这一茬,公公只要证明自己没有挪用银两,陛下就无话可说,不是吗?”
这下连孙聪也不再反驳。
刘瑾显得很急切:“那还等什么,就按照尚质说的办……尚质,你这就去跟户部衙门联络,克明,你去跟富商和士绅沟通,咱家允许他们各家可有一到两名子弟到国子监入读,来年可直接参加会考,朝廷会酌情录取。”
“咱家这边准备一下,然后就去跟陛下会面。一定要记得,时间要安排妥当,届时众口一词,务必将陛下糊弄过去!”
……
……
入夜后,朱厚照还在郁闷中,做什么事情都没精神,看杂耍和南戏都觉得寡淡无味,只是想起刘瑾的事,心里就不舒服。
到最后朱厚照竟然喝起了闷酒。
恰在此时,外面有太监进来汇报,说刘瑾求见。
“他来做什么?”
朱厚照脸色不善,一摆手,“让他来见!”
这会儿朱厚照已经喝得醉醺醺,正想准备跟刘瑾摊牌问罪。
不多时,刘瑾便在太监引领下出现在朱厚照面前,刘瑾脸上没有惧怕之色,笑容满面,朱厚照看到刘瑾灿烂的笑容以为是讽刺自己懵然无知,更是火大。
“陛下,老奴有事来奏。”刘瑾行礼道。
“你有何事?”朱厚照神色冷漠,“说!”
刘瑾笑着道:“老奴除了之前为陛下送来的五万多两银子,还跟地方富商和士绅多提了一句关于西北地方民乱,这些人一并纳捐,又为陛下凑了十万多两银子……”
“嗯?”
朱厚照听到这话,醉意减轻了不少。
他好奇地看着刘瑾,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瑾从怀中拿出一份账册,道:“因时间匆忙,老奴刚刚才整理好,想给陛下一个惊喜……这不,连夜就给陛下送来了?”
朱厚照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本来他已经把刘瑾归为奸佞的行列,现在刘瑾居然主动送上银子向他表功了。
“拿过来!”
朱厚照对随侍太监吩咐一声,眉头依然皱着。
刘瑾把账册交给太监,笑眯眯地道:“为了给陛下清点银两,老奴几宿都没睡好,终于点算清楚……这可是涉及地方安稳的大事啊!”
朱厚照看过账册后,发现数字跟之前小拧子呈递的那份对上了,之前删减的人员悉数出现,如此一来倒像是他冤枉了好人,但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朱厚照在明朝历代君王中,算是非常好糊弄的一个。他本身对朝事过问不多,处置事情完全靠个人喜恶,加上原本内心就愿意相信刘瑾,因为他不愿对那些文官承认自己用人失误。
加上刘瑾得到花妃的情报后,反应及时,迅速把贪墨的银子用另一种方式呈奏朱厚照,为自己赢来转机。
朱厚照将信将疑,放下账册后偷瞄刘瑾,而刘瑾心理素质非常过硬,朱厚照从他神色中根本看不出端倪。
“那你倒是劳苦功高了。”朱厚照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刘瑾陪笑道:“能为陛下做事,老奴就算辛苦也值得……这件事本来老奴想给陛下一个惊喜,却怕陛下误会,所以连夜把银两清点好,再把具体情况告知。”
朱厚照心里琢磨开了:“是否有可能被他知道风声,这才来跟我坦白有这笔银子?”
想到这里,朱厚照疑心病上来了,问道:“你说宣府地方,因为沈尚书施政不当以至于惹出民乱,才筹措这笔银子,这件事是否属实?”
刘瑾紧张起来,相比于银子的事情,这件事更让他为难。毕竟这涉及欺君,关键是朱厚照已察觉事情有异,还要继续扯谎,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但最后他还是一咬牙:“回陛下,民乱乃是地方官府所奏,老奴已派人查证,不过在这之前,已经有更多的地方奏报可以佐证,老奴本来也想对陛下呈奏此事……”
刘瑾来此之前,仓促间让人伪造宣大等处地方官奏报,为防止出现意外,刘瑾特意安排快马用八百里加急赶赴宣大地方,跟官员打好招呼,一定不能再被沈溪利用。
随即刘瑾自怀中将奏疏拿出,让太监把奏疏转呈朱厚照跟前。
如此一来,谢迁呈奏的奏疏,跟刘瑾所献奏疏形成强烈反差,让朱厚照一时间不知该信谁的。
平时朱厚照没心思看奏本,但现在他却把几份奏本都看过,看了落款的时间,他心中对刘瑾的怀疑减轻不少,抬起头问道:“你不是说,这件事乃是宣府巡抚杨武呈奏的吗?为何不见他的上奏?”
刘瑾道:“回陛下,老奴只是转述地方奏疏罢了。对于此事,老奴尚未调查清楚,当时之所以跟陛下呈奏……也是因为陛下坚持要往宣府去,老奴心急之下才会……还请陛下恕罪。”
“那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朱厚照喝问。
刘瑾把早就盘算好的说辞托出:“因叛乱是在靠近居庸关和紫荆关的地方发生,地方官府以加急呈奏京城,以至于宣府镇那边尚未收到消息,在那之后,宣府巡抚上奏仍未提及地方民乱……一直到前两天,宣府巡抚衙门才紧急上奏,说地方情报传递上出现一定问题。”
被刘瑾这一说,朱厚照“哦”一声,有些回味过来。
朱厚照之前便对刘瑾虚报民乱之事抱谨慎怀疑的态度。
在朱厚照想来,刘瑾再混蛋,也不可能把一个错误犯那么多次,之前他已经因为这件事惩罚过刘瑾,所以当刘瑾说出理由,甚至拿出地方奏本作为“物证”,朱厚照更愿意相信刘瑾是被冤屈的。
朱厚照道:“你调查的情况没错吧?不会到头来,又跟朕说,地方上根本没民乱,是你凭空捏造的?”
刘瑾额头见汗,可惜他现在只能将错就错,无法回头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老奴岂敢以地方民乱之事欺瞒陛下?但……老奴现在真不敢确保,毕竟全都是地方上奏禀,老奴只是……将所知告于陛下……陛下,您要相信老奴啊,老奴派人去调查这件事,相信很快便会有答案。”
若是刘瑾言之凿凿说没欺瞒,朱厚照反而会怀疑。
但现在刘瑾认怂,一边说没有欺瞒,一边却要说调查,朱厚照反而觉得刘瑾在这件事上谨小慎微,值得信任。
“嗯。”
朱厚照点头道,“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清楚才行……若地方上没有发生民乱,或者是民乱规模太小不至于大动干戈,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朕才刚登基不久,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朕的根基还不是那么牢靠!”
刘瑾心想:“你定下两年平草原的国策,还嚷嚷着要亲自领兵,怎么就没考虑过根基不稳的问题?”
心里这么想,但他嘴上却很恭敬,道:“陛下,老奴这就去彻查,争取最短时间内给陛下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