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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子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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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忽然得知蓟城失陷,石勒偷袭幽州的消息,王烈都不曾有过什么意外;就算面对平舒城下几乎是一夜间出现的十余万大军,王烈也没有表现出惊讶。

但这一刻,王烈却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因为他那锐利的目光已经清楚,几十步外,那高台上、大殿yin影里端坐的少年皇帝分明就是那日关中月下阁遇到的落寞少年吴公子。

而如果一切没有错误的话,那他应该是已经和当朝天子结拜为兄弟。

就算豁达如王烈,此刻也有一种如坠云雾里的感觉。

和天子结拜为异xing兄弟,这种事情说出去,怕会被人当做失心疯。

而且似乎自己当日根本完全把他当做一个落寞少年来待,言语中似乎也全是关爱,但却绝对与尊敬无缘。

“自己是不是太大胆了一些……”王烈暗自思量,却是有些发愣。

司马邺却笑道:“王将军,为何不言,难道不想讲给我听么?”

言语中,再无那个胡作高深和冷漠的少年天子的模样。

但台上的司马邺显然兴致正高,他到底还是只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刚刚与那些他从心眼里不喜欢的臣子们絮烦半日的他,早就见了王烈进殿,并座在殿门处,但碍着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打招呼。

但内心里,司马邺已经把王烈当成可依靠的大哥,好不容易等到打发完了那些他眼中面目可憎、居心不良的“讨厌鬼”,此刻却是恨不得能与王烈好好叙谈一番。

见王烈到自己后就一副惊讶模样,而且半天没回过神来,司马邺却是生出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感觉,却是笑道:“怎么,王将军真不想告诉朕你的故事,又或者觉得我不配知道?”

索琳闻言,差点跌倒,这哪里像皇帝与臣子的对话,分明像是一个想听故事的孩子在央求大人一般。

这样子下去,一会群臣必然哗然,到时候成什么样子。

一旁的北宫纯急得着王烈,以为他紧张过度不能言,但众目睽睽下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清咳数声。

王烈这才反应过来,着司马邺期待的目光,那目光里有信任,更有一种少年人才有的炽热期盼,这一刻王烈心下却明白,司马邺却把他真当做了兄长一般,想从他这里得到真心的关怀与安慰。

王烈也丝毫不怀疑,司马邺是真心想听自己讲自己的故事;若换做自己,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呆了半日,再见自己喜欢的人,自然也是这副表情。

一瞬间,王烈却放下了所有的包袱:“管他什么贵胄天子,自己结交朋友时全凭真心,根本没有考虑对方是何身份,就算是再卑贱之人,只要对味,那也是一辈子的兄弟。

那么,既然对方已经是他的兄弟,那他又怎么会在乎那些虚礼?当日自己拜老师刘琨门下的时候,不也是一文不明么?怎么如今却思前想后、畏手畏脚起来?”

想到这里,王烈却是一咧嘴,笑道:“陛下想听故事,那臣就讲讲在幽州对抗石勒逆贼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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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本来是极端无聊的政务处理,如今却变成了王烈生动的故事会。

王烈本就是一个临场发挥的xing格,人越多越有动力,也越能发挥。

而且,王烈的口才是一等一的好,更有后世那种讲故事的经验。

更何况,那幽州战事本就ji动人心、跌宕起伏,可以说是最适合当故事讲不过。

王烈却是仿照后世三国、水浒这般演艺、评书的从石勒千里奔袭蓟城开始,讲到自己以及狂澜军如何与石勒对战,谢艾又如何和苏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千里奔袭襄国城,斩桃豹,诛赵鹿。

又把祖逖和曹嶷如何出兵襄助,以及自己怎样力抗支雄的事情讲来。

一干大臣开始还颇有些不耐烦,毕竟幽州战事的结果他们都已经知道,过程也多有了解,认为王烈不过是老生常谈。

可是随着王烈讲述的深入,巧妙的铺垫、链接,把那一个个动人的故事串联在一起,却比那干巴巴的奏章和冷冰冰的战报更精彩万分。

那一个个凶残无比的胡虏,却让殿内群臣眼内喷火、咬牙切齿;那一个个抗击胡虏、不畏牺牲的英雄壮举,又让他们为之叹息、击掌。

毕竟,众人体内也都留着汉人的热血,就算是政见再不相同,也都会为击退胡虏的侵略而感到高兴。

除了一些对王烈有深深成见的人,或者实在别有用心之徒,其他人都被王烈的讲解吸引住。

加上这未央宫整个大殿的回音效果设计的十分巧妙,王烈就算是在大殿深处讲,但就算站在大殿门口处以及四周每个角落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一时间,朝堂上除了呼吸声和清咳声,就只剩下王烈的讲解声。

王烈越讲越投入,最后却站了起来,在群臣中来回走动着,虽然这样,但王烈的语气却并不ji烈,甚至很平缓。可是那汉家儿女不畏牺牲,抵抗石勒的真实故事却如ji昂的鼓点一般,不断击打在众人心上。

“……那一日,直杀的是尸山血海,死伤无数,烈自然奋发搏命,但手下军士却也是悍不畏死,正是因为有他们,我大晋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司马邺有些不解道:“爱卿,若说你英勇无敌,我却相信,因为都说你连那是石勒手下第一猛将支雄都能战败,可是你说我大晋军队取得胜利是那些军士,这就有些夸张了吧?”

王烈深深了司马邺一样,却知道这并非是司马邺有意侮辱那些军士,而是身在高位,又几乎不出宫门的他,根本接触不到底层之辈。

而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又有几个能瞧得起寒门或者贱籍出身的小卒呢?

但今日司马邺既然问起,王烈就必须为自己这些袍泽兄弟正名。

因此,王烈却慨然道:“都说千军易得,猛将难求,可是若只有猛将,就算是天神下凡,能杀得了多少敌人,一千、两千,还是一万?而敌人动辄十余万大军,臣就算霸王再世也不能敌。反而是那些似不起眼的小卒,一个人也许不算什么,臣可以轻松取胜,可是一旦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而且人人都不畏死,那么就是一股超越了臣的力量。”

司马邺闻言,犹疑道:“可是,我总觉得我大晋士兵有时候很怕死,胡崧将军,你手下的中军怕死么?”

胡崧闻言,脸现尴尬,又不能明着说谎,只好说:“人皆畏死,此乃常情,望陛下明察。”

司马邺闻言,再次转向王烈:“所以,王将军,你手下士兵是如何做到不怕死的?”

王烈笑着摇摇头:“陛下,我刚才说了,他们是不畏死,并不是不怕死。他们也害怕死亡,可他们可以为了身边兄弟,为了我大晋,不畏惧死亡,去勇敢面对

如我麾下,有一个出身渔阳郡的小卒韩云,他本是个胆怯之人,之前数次战斗都躲在最后,生怕被敌人杀死。可是在这次与石勒的战斗中,他被我手下另一个兄弟孙安所救,孙安就告诉他‘我们都怕死,但为了兄弟,我们不畏死,用自己的命换兄弟的命,你的兄弟也才能用他的命来保护你’”

王烈说这些话时,却是死死盯着司马邺,眼中始终给这位少年天子传递一个信息:“不管你是不是天子,我都永远当你是我兄弟,我会为你牺牲”

司马邺何等聪慧,读懂了王烈的意思,却是ji动的眼睛发红,似乎就要落下眼泪:“男儿正应为兄弟牺牲,王将军说的对”

王烈点点头,继续道:“所以从那次后,这韩云依然怕死,但却为了兄弟悍不畏死,数次为袍泽挡箭,而他们的行为也不断ji励着臣。

在臣与支雄一战中,其实臣的武功未必比支雄的高,而且臣当时已经力竭,手执大枪之时也想过放弃,但臣不能放弃因为我倒下没什么,但我一旦倒下或者放弃后退,韩云他们这些与我一次冲出城的兄弟,就会被数万敌军反围困住,而这些兄弟都会凶多吉少,甚至身后数十万幽州军民也会成为那胡狗的奴隶。

所以当时臣忍着伤痛,杀向敌人,敌人也是人,不是什么不畏死的神明,而且他们又没有我大晋士兵这边心齐,他们是侵略者,是不义之师,我们却是保家卫国的正义之师。敌人就这样被我们大晋军队这种气势彻底吓倒,兵败如山倒……后来,那石勒知道了襄国城为臣的参军谢艾所破,更是再无斗志,全军仓惶而去,至此臣才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可是,为了这场战斗,臣的兄弟、袍泽,还有北地的汉民却是死伤无数,很多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成为了幽州荒野中的一杯枯骨。

因此,臣宁可没有这功劳,只愿换回他们的xing命,让他们与我一同为陛下,永远――固守北地。”

王烈说道这里,却是心生感怀。

自己今日能有机会坐在大晋中枢的大殿内,为满朝文武讲述过去的战斗,享受至尊垂青的荣耀;可是这又是多少袍泽、兄弟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机会呢?

一想到那些不屈的眼神,至死没有屈服的兄弟,王烈的心中就有一种撕痛的感觉。

多少男儿,再也不到今日的朝阳,就算是yin霾深厚,只要能与他们一起斩剑除魔,还汉家一片朗朗乾坤,才是王烈最想到的。

司马邺和满朝文武听完这些,却是默然无语,片刻,司马邺却道:“王将军,你,还有你手下那些有名的、无名的士兵,才是对我大晋有功的肱骨之臣,你们想要什么封赏,朕给你们”

王烈却摇摇头,沉声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陛下,臣不敢要封赏,只求能在回到幽州后,招募天下英杰,匡扶中原,等dang尽胡虏之时,为陛下、为大晋永守边疆”

满堂众臣闻言,皆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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