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这些,王烈咧开了嘴,冲谢极一拱手:“谢大哥,你稍微等一下,我也有一封信要麻烦你转交给谢大人。”
说完,回到后堂,拿起一块棉帛,想了想,在上边写道:“大人这次去征讨石勒,石勒虽残暴狡诈,但在大兵压顶之下并不足畏惧,难处理的是自家之事。我这些日子听来往的中山百姓诉说‘中山刘氏子弟正招兵买马,高举义旗反对胡人苛政’,这本是件好事,可中山地处幽、冀、司三州交汇,地理位置重要,一直为王浚大将军所重视,刘刺史此举无异于拔大将军的虎须,如果因为此事让刘家与王浚大将军交恶,最后恼了并州的刘越石大人(刘琨,字越石),得利的只会是石勒。小子不才,所想的这些都是个人的建议,若大人能感觉到我的真心,希望大人考虑一下,以您的身份当可化解这一场危机。”
本来王烈还想简单写写,让谢鲲自己去理解,后来一想这件事情几乎关系到北地汉人的生死存亡,更让大英雄刘琨在后来背负上一个见死不救的污点,所以还是直接挑明的好。
相信以谢鲲刚直多谋的为人,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然后,王烈郑重将信封好,叮嘱谢极一定要亲手交给谢鲲,又拿出五金要赠给谢极。
谢极婉言谢绝,笑眯眯道:“大人很重小郎君,小郎君不必多礼,大人还说,若小郎君你这次还是不肯下山,就一定有良策赠他,这就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了,至于这黄白之物我更不敢接,告辞了。”
说完一拱手,也不停留,立刻去追幽州军的大队人马;见他不要钱财,王烈特意给他装上一包烤肉,谢极连声称谢,却是收下。
信已发出,王烈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到,却不知道是否能改变这个时空汉人的命运,而且以谢鲲的聪明肯定会从这信里出自己知道的得太多,毕竟自己的身份在哪里摆着,但一想到挽回这一场内讧,甚至改变整个北方汉家儿女的命运,王烈觉得值当。
各种思绪纷乱,一时间王烈却想得痴了。
此时,苏良走了进来,着王烈呆坐在垫子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坐在一起,也不说话。
期间胡大海这憨货进来几次,见气氛凝重,难得知趣的退了出去。
而王氏姐妹花午饭的时候来了一次,将午饭放在了案几上,过了半个时辰进来后,见王烈和苏良都没动碗筷,轻声问了一声,王烈也没有答应。
妹妹紫苏想要说话,姐姐紫萍却将她拉出屋子。
紫苏有些不解:“姐姐,王大哥不吃饭,你为什么不让我劝他。”
紫萍摇摇头:“妹妹,他是男人,这时候需要的不是我们的劝慰,男人很多事情更喜欢自己却解决,再说不是还有苏队主陪着他吗。”
王紫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王烈和苏良就这样一声不出,眼见屋内的光线由明转暗,直至最后一丝光线沉入天际,屋子彻底陷入黑暗。
空气中已经传来了饭菜的香气,是寨中的百姓开始烹煮晚饭了。
窗外,几个辛苦训练的兵卒归来,一边互相模仿着某个笨拙家伙的正步,一边大声畅想着未来:“赵贾,你这正步走的不利索,饼子到不比我们少吃。”
“屁,老子一样用功,首领对咱们这么好,你们哪一个没良心不出力?”
“赵贾你好狡猾,我们说的是你的正步,你扯到首领身上去做什么?不过咱们的王小郎君的确是一个人才,大家都说他得了神仙赐予的天书呢。”
“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大家跟着他肯定没错。”
屋内,听着这一切的王烈和苏良忽然抬起了头,王烈使劲抽了抽鼻子,一咧嘴:“苏良,今晚有羊肉汤喝了,我闻到一股子膻味,这羊肉一定很老,否则断然不会如此之膻。”
苏良闷声道:“不对,是鲜嫩的小羔羊,我来时就听海叔说了。”
王烈了苏良:“苏良,你就不能支持我一下?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么?”
苏良憨憨一笑:“所以我才在这里陪你,大哥,无论幽州将来怎样,我想这些兄弟都会跟着你的,他们现在跟随的不是一顿饱饭,而是你带给他们的明天,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只要你能一直给他们希望,你就是永远的首领!”
忽然,王烈腹中传出一阵咕噜之音,王烈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尴尬的摸了摸肚皮:“没有希望也要创造希望,苏良,走,咱们吃饭去。”
说完,站起身,伸出大手,苏良马上拉住王烈的手挺身而起,王烈着苏良,这个大个子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一暖,在苏良的肩膀上一捶,两人相视而笑。
其实,这一世,能和兄弟站在这里,喝着热汤,畅想未来,不是很好么?
乱世的波涛之中,王烈现在的势力不过如小小一股清流,他洒下的很多种子现在也还在萌芽之内,可是这些萌芽,如这小小的鸡鸣寨,充满希望的狂澜军,都是因为他才聚集在这里;那数百里外的家乡常山,虽然已经没有了父母,但一样有很多的人还在等待他,而这些就是他所肩负的一切,更是他不能推卸的责任。
但总有一日,这股清流会和其他的水源汇聚在一起,成江、成河,冲垮一切阻碍它前进的障碍,成江、成河,成狂澜。
而此刻,数百里外,一队精锐骑兵悄悄离开了城池,在绕路青州后,直奔幽州而来,目标直指鸡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