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年轻的秘书引领着莫怀远,走了过来。
曲省长明朗笑着的脸色一眼可见地稍微变了变,四周的人笑意也渐缓,纷纷朝着曲省长目光的方向望去,那里,高大俊逸的男子眉眼灼灼如星辰,如将晚夜色下的一簇暗色焰火,缓缓走入了这几人的世界中来。
不近不远,不卑不亢。
年轻的秘书跑过来,低声道:“曲省长,人已经过来了。”
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在调查的时候,也通过各方各面见过莫
怀远的照片,再看自家女儿含羞爱慕的眼神,已经从心底知道会是个不一样的人才,哪怕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这乍一见,曲省长却还是眯着眼睛多看了那么几秒。
“怀远。”他低低念着,抬手叫手里的鱼竿鱼线交给旁人,重复了一遍,“莫怀远?”
“曲省长。”
莫怀远淡淡的礼貌应了一声,嗓音,似在眼前,又似在天边。
“唔,今天叫你过来,也不过是想见见你,跟你聚聚,前段时间省里下去视察的时候,听说你到海防区那边,不在?”曲省长背着手问了一句,见他点头,笑起来,“听过那么多次却愣是没见过一面,这事也少见,到底是我疏忽了,还是你一直对我避而不见,啊?”
这略微带刺的一句,看上去是笑着问出,却见四周的人都低着头捏把冷汗。莫怀远握了握掌心,道:“来麦城最初的三个月是最忙,可再忙我都该抽出时间过来拜见一下曲省长,一直没抽出时间精力,是我的不对。”
曲省长摆了摆手。
“哪里啊,”依旧笑着,说,“你不是到海防区之前还给我来过电话?是我那秘书接得不巧,才没让你我撞见,我当时要是接了,是不是就没这一出了?”
莫怀远也笑笑,坦诚道:“……不。我那时候给曲省长打电话,说的不是要约着拜见的事……是别的。”
他那一次要说的,就是要和曲蔚蓝解除婚约的事,那时就已经打算,要亲口,跟蔚蓝的父亲说了。
这一句说出来,莫怀远毫不避讳的坦诚,让曲省长彻底地黑了脸。
周遭的人,也耳不可闻地纷纷倒吸冷气。
“是吗?”曲省长冷笑,背着手看他,道,“那就是要说,你跟蔚蓝的姻亲之事了?关于订不订婚,在咱们不论南北方的共同规矩里,基本都是男女双方表达个意思,父母之间商量解决的事。这种事,成与不成,轮得到你亲口来跟我说?啊?”
这简直,太过荒唐,也太过不把他堂堂曲家当一回事。
年轻的秘书躲在莫怀远身后,握紧了拳,满身是汗,他第一是怕曲省长这身子骨,等下别被这个男人气的心脏病犯;第二,他真怕曲省长一个拿捏不住,直接上了拳脚跟这人打起来。
莫怀远俊脸微微侧过一点,沉吟了一下。
他知道,当初给他和曲蔚蓝牵线的人算是岑副书记,安湛予并没有出面。就算要解约,也应该是通过岑副书记出面才对,这是基本的礼节和尊重,他大概,懂。
可是,天高人远。岑副书记又不是类似父母般的人物,不可能说飞过来帮他就帮他。就算当初,岑副书记也不过就是成人之美,帮忙促成一段好事而已。这荒野天地之间,说白了,也就他莫怀远一个人而已。
事实真像邹衍说的那样,看着哪儿哪儿都风光,出面的都是大人物,可真正出事的时候,莫怀远,哪一个能真正帮你把事情顶起来?哪一个又能站在你父母的位置上替你出面?
这场景,对话,在莫怀远来之前,就差不多已经演练过了。
所以,夜色压得越低,旷野显得越寂寥,他的心也就越空,却还是,脸上浮起真诚的愧意来,面向曲省长,开口说道:“……是。这种事,再怎么都轮不到我亲口跟您一个长辈谈,拖到这么久,一直等到您来问我才回答,也是我的不对。所以今天,我便是来负荆请罪的,蔚蓝是个好女孩,我辜负了她,对她不起。父母的事,就算您开口为难,我也的确是没办法给您一个交代了,所以一切……我自己来承担。”
负荆请罪?
年轻的秘书嗤之以鼻,拿什么荆请什么罪?他直到今天在训练场这一切都是给他准备的吗?他确定这一点小小的惩戒就真够了吗?
这样的人,是可恨的,但也是可怜的,毕竟,他也是真没什么人来替他承担这些,犯了错,就全部,得自己来。
曲省长重重哼了一声,脸色也已是彻底装不下去了,黑的彻底,道:“你?你又能承担多少?承担了,蔚蓝就能当跟没受过伤一样,我这周边的人,也能当做没看过我曲家的笑话一样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