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然凝视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想,如果顾景笙真的在她心里完全没有分量,他倒才不用说这些。
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管因为什么,他都是要去找顾景笙的。
因为,他们兄弟之间有太多的话,需要对彼此坦白。
***
而顾景笙不是不愿去面对,而是有很多事情,他还没有弄清楚。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林亦彤接到了电话。
手机上“顾景笙”三个字在静静地闪烁着,哪怕届时评级会议正在进行,她还是将手机小心翼翼地握住放进口袋,跟护士长请了个假出来,外面空气冷冻如冰,只有掌心里的手机是滚烫的。
“景笙。”
她轻声叫他,跟以前的称呼一样,只是手有些抖。
顾景笙的声音听起来微微沙哑,却淡然平静:“彤彤,你还记得曾经你丢过一张心胸外科的工作牌吗?我后来拿给你的那张,你还记得,是丢在哪里的吗?”
那么久远的事被提起,记忆也仿佛被呼啸着生生扯回过去。
愧
疚、心痛,让她几乎难受到窒息。
“是丢在他车上。”她回答,一字一句都是干涩艰难的。
原来那一晚,他们真的是在一起的。
不是他的幻觉。
顾景笙沉默了好久,再开口时嗓音愈发虚弱:“还有那一次大哥在市政厅出事,赶过去救他的是你?”
那次他听同事说现场有激情场面,而遇到她时她正浑身是血,心神不宁。
“……是我。”她闭上眼,将自己最丑陋的那一面解剖给他看。
顾景笙开始呼吸不稳,慢慢地回忆,慢慢勾起浅笑来哑声吐字:“那么早……”
原来从那么早,就有人已经在开始觊觎他最珍贵的东西。
“那时候他知道吗?”顾景笙直起上身,问,“他知不知道我们在一起?”
“景笙……”
“他是我大哥,虽然没有经常在一起,可却还是能为彼此出生入死的,他怎么能不知道,我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他淡淡的问着,直刺人心。
这一次,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什么恩怨纠葛,什么功过相抵,哪怕过去他顾景笙有再大的顾忌,此刻他也不愿去想,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一个想法,一种怨,一种恨。
在这件事情上,是他霍斯然该死。
手机里林亦彤的声音还在响,顾景笙却慢慢移开,挂断,薄唇泛着苍白,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起身。
在门口敲了两下门却没听到动静的助理眉心微蹙,兀自动手打开门却看到顾景笙正往门外走,一时错愕:“顾副局……”
顾景笙没理他,打开门要走出去。
“哎顾副局!”助理有些着急,“您去哪儿?刚刚云局长发的话说四点钟有会议,有省公安厅的代表下来参加会议,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但很重要,点名要您一定出席呢……”
顾景笙慢慢站稳脚步,手搭在门把上:“不知道是什么事?”
助理茫然:“啊,说是保密呢,不知道。”
很好。
顾景笙眼眸里闪过一丝死灰般的光,浅笑绝望淡漠。他想,他知道。
“我有事要马上出去一趟,你告诉他,等回来,我亲自去找他。”
………………
单手握着方向盘,在寒风凛冽的高速上疾驰整整两个多小时,抵达京都前顾景笙脑子里一直回放,回放曾经混乱的一点一滴。
中央军区守卫严格到不许任何人进来。
顾景笙亮了身份却依旧要经过层层排查,身上的配枪也被搜去,他脸色泛着虚弱的苍白,左手举着有些困难,等进到军区军委大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霍斯然看着整个军区的年终大型考核方案,听到门口有动静时脸部深刻冷酷的线条紧绷了些,淡漠的眼风一扫,透过几个参谋身体间的间隙,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人。
眉梢,忍不住重重一跳!
“报告首长!”战士敬礼,“这个人点名要见您,说是C城市公安局人,证件和武器在这儿!”
怎么会……
霍斯然敛下冷酷的眸,还未深想,心里就已天翻地覆。
顾景笙能够此刻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些事,不论好坏都得受着,这一点,霍斯然懂。
摆了摆手,让战士放行走开,战士面色戒备地犹豫了一会,还是礼毕走到旁边。霍斯然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
“景笙……”他刚要开口。
“要见你,可真不容易。”顾景勾起一抹苍白的浅笑,淡淡地说。
霍斯然眉心微微蹙起。
“我要知道那些事……也真的很不容易……”顾景笙眸子里闪过一缕猩红的血丝,淡淡说完后右手已经攥成了铁一般的拳头,猛然抬起“砰!!”得一声狠狠地砸在了霍斯然的脸上。
四周,顿时混乱成一片。
震惊之中,“哗啦
哗啦”的端枪声伴随着“首长!”的低吼声瞬间响起,黑洞洞的枪口纷纷对准了顾景笙,顾景笙神情却没有半点慌乱,泛白的俊脸上眸光冰冷,他看着眼前男人,只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不管曾经他有多敬重和佩服他,也不管曾经他有多情愿替他去死。
腥甜的鲜血伴随着骨裂般的剧痛,这一拳,砸得够狠。
“首长您没事吧?”杨参谋眉心蹙得死紧,“这哪儿冒出来的人,给我带下去先关审讯室!”
“行了。”
低哑的声音传来,霍斯然缓过那一阵剧痛,淡淡开口,深眸复杂地抬起看了顾景笙一眼,手指抬了抬让他们收起枪,说话都扯着疼痛的神经,那倒的确是他该受的。
“私人的事,你们别插手,都走。”
四周的人看着杨参谋的脸色犹豫着,半晌才哗啦哗啦收了枪往外走,办公室里徒剩两个人。
“一拳够么?”霍斯然看着他淡淡问道,“不够可以继续。”
顾景笙的眼眶因此狠狠红了一下。
指骨撞到骨头也是剧痛,他舒展了一下,嗓音沙哑如雾:“你喜欢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一次,他口吻冰冷如霜,不叫他“大哥”,也不含半点亲切与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