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欧只感到脑袋嗡嗡作响。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会是这样。他听见了在场每一个人吞咽唾沫的咕咚声。“如果……我是说,如果……男爵大人知道了的话……”
“他不会知道,妮安塔也会不知道。除了我们,不能有别的人知道了。了解了吗,炼金术士?”亲王的警告好似一把利剑搁在他们的脖子上。得到了他们确定的答复后,亲王无力地举起手。“走吧,炼金术士,还有小姐们,你们先离开吧,让我一个人静静。亚汉,送送我们的客人。至于艾伦伯特……我会让他隐秘而体面的死去。”
亲王别无选择。他们告辞离开。
他们一路沉默无语,坐在轿子里像弓着背的虾。直到陆月舞小声地开了口。“李欧,我还是很惊讶。他为什么那么做?杀了爱人,害死妻儿……结果到头来……这比我所见过的最大的悲剧。”她的眼中透着不安的悸动。“可我觉得……他是真正的下咒者吗?”
炼金术士与学士小姐对视一眼。
“不是。”他们几乎同时说出口。
女剑手的身体微微颤抖。“那又是谁?你们又欺骗了亲王?”她不安地说,“如果他知道了……他定会勃然大怒。”
“没人能确定诅咒的成因。”学士小姐安抚她。“我们只需知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邪恶就足够了。当然,我们还得有战胜它们的方法。”
“用杀戮?”
“通常是。我游历的时候到过许多地方,人们议论的通常是怪物和杀戮。国王们也乐得将各种罪状冠在怪物头上。通常人们只想明哲保身,只有少数人要求解除咒语。”学士小姐轻声说,“如果怪物还残忍着人类的理智,报复不可避免。”
“那妮安塔……”
“月舞,我们不知道诅咒是怎么形成的。”就像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诅咒是怎么产生的一样。“但是艾伦伯特的疯狂或许是咒语的导火索,导致了今天的局面。纯粹的恶意是比魔法巫术更可怕的东西。只要恶意消散,自然能迎刃而解。”
“她不会再变回去了?”
“除非有人再度施咒。”炼金术士告诉她。
轿子停了下来。李欧在陆月舞的帮助下慢慢地挪了下来,“我得去睡一会。”他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疲倦如浪涛般涌来。
“要我去拿些药剂给你吗?”学士小姐问。
他挣扎着单腿跳上门前的石阶。“一些安眠的药。”伤口的痛痒会折磨着让他醒来,而幽灵般的梦魇始终挥之不去。一切安眠的药有助早日恢复。“麻烦你了。”
“先生,小姐。”那位渔夫的女儿忽然打开了门,吓了他们一跳。“你们可算回来了。”她一脸焦急之色,站立不安。
“娜丽雅,怎么了?”学士小姐问。
她飞快地说,“罗茜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这算怎么回事?值得大惊小怪吗?“她出门散散心,又不会走丢。”李欧说,“她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把她关在笼子里整日把她盯着。”
“不,不是的,先生。”娜丽雅急切地摆着手,“阿莎说,你们离开之后罗茜小姐就气鼓鼓地出了门,直到现在也没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
他们没瞧见瘸腿女孩的声音。“阿莎呢?”
“她出去找罗茜小姐了。她坚持要去,谁也拦不住她。”
她可是瘸着腿啊,这里对她来说又全然陌生,她也不会瓦利亚语。“塔里奥骑士呢?鸦人费费多呢?”李欧问。
“塔里奥大人跟着阿莎一道去的。”这还算好。“费费多先生带着他的族人也帮忙寻找了。”
“没什么消息传回来?”
娜丽雅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多事。”李欧告诉她们,“她自己就知道回来。”然而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见到罗茜的影子。她离开了吗?彻彻底底地离他而去了?温柔果然如诗人所言,就像是盛开的昙花,永远只会有短暂的片刻吗?当令头脑发热的激情褪去,就只会剩下让彼此伤痛的理智和现实在奋力挣扎,在拼死搏斗了吗?他望着平静无波的池塘,心想她的心会不会也如这座池塘般,静得宛若一滩死水,只待寒冬将它彻底封锁起来?
“李欧,”陆月舞来到了他的身边,“亚汉队长已经派出了红袍卫士,他们都已经帮忙寻找了。罗茜很快就会回来。我相信她不会离开的。”
他转过头,看着夕阳余晖下她如丝绸般的长发泛着金色的光晕,忽然只想软弱地埋首其中。她一直都在他的身后支持着他的每一个决定——即使那是错误的。
然而女剑手撇开了视线。“早点睡吧。我想就算是罗茜,也不想看见你折磨自己的身体。”
他知道她的担忧。于是李欧退开了一步,将手中捏着的小石子扔进池塘。“好吧。”他沉声说,“我这就去。”池塘在他的身后扩散出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