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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花园的水闸在他们的头顶吱呀呀的开启,好似一把巨大的铡刀升到上方,随时都会狠狠落下,无情地将长舟斩成两截。一名守卫打着旗语,让他们通过。船夫使劲一撑扁平笔直的长蒿,长舟便顺着水流驶出城堡,一路如离弦箭一般在清晨安静的水道里穿梭,直到靠近市集才渐行渐缓,到最后竟有如龟爬。
炼金术士坐在船头一言不发。现在他仍然心有余悸。
杂耍艺人掷出的飞刀准确命中他嘴中的苹果,刀刃散发的寒意冻僵了他的身躯,他的大脑。他几乎无法思考。他本能地强迫自己向观众挤出微笑。
“做的真是不错,堪称完美。”杀手扮作的杂耍艺人轻拍他衣衫上并不存在灰尘,慢腾腾地解开捆缚他手脚的布条,同时在他耳旁悄声地嘱咐,“请继续保持您的微笑,千万别被他人瞧出破绽哟。”
“你想要怎样?”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粗糙不平的砂岩,干涩得好似即将破裂。
“您的冷静令我钦佩。”杀手的话里没一点钦佩的意味。“我原以为您会像女人一样尖叫起来呢。那样我就不得不违背雇主的命令了。”
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炼金术士盯着杂耍艺人解开绳结的手,一动也不敢动。这只手一定会在他张口呼救的瞬间扭断他的脖子。李欧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艰难地开口说道,“谁是你的雇主?”
“行有行规。您知道干我这一行的禁忌。杀手不会透露半个字眼儿。”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向我发出警告?”
“当然,否则还能是为了什么?”杂耍艺人歪着脑袋,露出无辜的微笑,“拿钱办事儿。有多少酬金就办多大的事儿。五十金船仅仅够恐吓与威胁。现在世道不行,杀手的酬劳也愈发少了。连我都不得不沦落到干些骗子盗贼的活儿维持生计。”
他的俏皮话没能让炼金术士心中的恐惧减少半分。“你的雇主,究竟要警告我什么?就他看来,究竟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别旁敲侧击,我听说炼金术士尤为擅长此道。”杀手忽然正色说,李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他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眯着一双小眼睛。“我的雇主说,‘告诉炼金术士,别像好管闲事的狗一样把爪子伸到鼠窝里来。这里不是艾音布洛,让他老老实实地呆着,管好他的手,管好他身边的女人。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我一定管不好自己的剑。’”杀手笑眯眯地耸耸肩,“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罢了。”
真有这么简单,还用得着混入宫殿?至于多管闲事……如果事情简简单单地就能办妥,谁又愿意多此一举,干些吃力不讨好的坏差事呢?
“对我来说,传递一封书信比扮作一名杂耍艺人更麻烦。”杀手叹了口气,“我还得费尽心思伪造字迹,防范巫术的追踪。”他解开了最后一根布条,往后退开了一步向他脱帽致敬,然后他转过身去,同时对他说道,“好啦,爵士先生,向亲王大人致敬吧。您可以回去了。”
他浑浑噩噩地返回坐席,同伴的取笑很快就被惊愕与怒火替代。罗茜当场就要发作,但陆月舞拦住了她。热闹欢庆的宴会的确不是解决麻烦的好地方。他们的视线始终不离杂耍艺人。然而当那支马戏团退场离开时,前去寻觅的女剑手与女法师却一无所获。杀手不知何时已悄然远遁,而真正的杂耍艺人正茫然无措地接受伙伴的道贺。
他滑溜的就像泥鳅,李欧盯着搅动水波的河面想到,他能伪装成任何人的样子。因此当长舟在宽阔的河道里穿行时,他始终警惕地看着左右,唯恐杀手笑嘻嘻的脸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
“还在担心吗?”陆月舞在他的身边坐下抱着膝盖。
他没办法对临身的威胁视而不见。“是的,总感觉他就隐藏在暗处,时时刻刻地注视着我们。”李欧边说边环视左右。“他比幽影修女还要难缠。”
“老鼠总会露出尾巴。”女剑手说,“防御,迂回,等待。等待对手犯错,然后才是我们反击的时间。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