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小瘦弱的林少秋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缅甸那个热带国家,还是遥远的西伯利亚,这间用于训练人体极限的冰窖,原本是大伯林啸风用于训练他手底下那些无国籍难民的,现在却因为老爸林啸天的一句好好管教,打死也不怕,居然用来训练自己,林少秋欲哭无泪。
裸露在外的皮肤结了霜,林少秋甚至感觉到身体里面的血液都凝固了,停止了流动,除了那微弱的心跳,和很勉强的意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不,还有死神正在向他招手。
“小秋,在这片土地上,不,在你脚下的冰窖池里,随便辟开一块冰面,下面躺着的,都有无数曾经跟我们一样的人的尸体,他们是失败者,我不承认他们是我的战友,”大伯林啸风坚定道,“要么死,要么活,没有第三条路,小秋,你如果不想死,那你只能选择活下去。”
林少秋动了,他在爬,他一点一点的向冰窖池上面那条冰面刚被劈开的岸边爬去,爬到岸边,似乎用尽了他这一生的力气,但他并没有跳下去,这时候,勇气已经没有作用,他需要的是能量,他已经没有能量了。
“小秋,跳下去,从冰窖池的这一边游到另外一边去,你留在这里只有死,游到另外一边才能活!”大伯林啸风声嘶力竭的吼道,见他无动于衷,便掏出了黑洞洞的手枪,对准了他。
虽然迷迷糊糊,但他看到了手枪,在这白茫一片的世界里,一点黑色,却是显得多么的耀眼。
“大……大伯,我才七岁啊,我可是你的亲侄子啊!”林少秋哆哆嗦嗦想将这句话的意思给表达出来,但严酷的寒冷让他根本无法张开口。
“小秋,跳下去,游过去,相信自己,你做得到,否则的话……”大伯林啸风手中那黑洞洞的手枪仿佛在嘲笑他一般,“你只有死。”
七岁的林少秋笑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这种时候立刻结束,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可是林少秋错了,手枪的子弹,射中了他的腿部,就连血液都很难以从他的腿部伤口里溢出,因为麻木,也不疼痛,但身体不痛心却在痛。
死!对于现在的林少秋来说很容易,但活下去,才需要无数的勇气与能力。
“扑通……”
林少秋跳下了冰河中,带着他那负伤的腿,带着心中流出的血,咬牙往对岸游去……
要么死,要么活,在生死边缘日日徘徊,没有感情,没有生活,没有一切,在这里,林少秋不是人,他只是一部被大伯林啸风残酷训练的机器。
直到七岁的林少秋从冰窖池的一边游到另外一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岸的时候,林啸风才摆了摆手让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医生们赶紧将自己这亲侄子给抬走治疗,冷酷道:“小秋,你做到了,你不用死了,你爸爸把你交给我,是要让我把你训练成为真正的男人,真正的强者,我们林家历代都英雄辈出,你爸爸和我这一代,这个责任由我来扛,你和你弟弟这一代,这个重担自然要你来挑,醒醒,不要睡,是男人你就醒过来!”
想起幼小时候这些残酷不堪的回忆,林少秋突然感觉到腿部发痒,轻轻摸着当年那个被大叔一枪射穿的弹孔,一抹苦涩的微笑,浮上了他的脸庞。
三个寒暑假,林少秋三年的寒假和暑假都在大伯那里度过的,每次一回来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老爸林啸天见了以后只是微微叹气,下一次依旧如故,不过,每一次从大伯那里回来,林少秋都成长了不少,除了身体上面的历练之外,还有那心理如人间练狱般的痛苦洗礼。
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当年大伯对林少秋一番刻骨的训练,他十一岁那年独闯澳门的时候,早就被那残酷的社会现实给打挎掉了,而年轻的林少秋非但没有被打挎,还凭借着自己一双拳头和那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创立了一片基业,大伯林啸风对于林少秋来说,功不可没,林少秋对于大伯林啸风的感觉很复杂,又恨又敬又怕,难以定论,所以才会在得知大伯林啸风回来南海要来看他,心中忐忑不安。
看着林少秋那忐忑不安的样子,柳雪瑶担心道:“大伯是不是……是不是很害怕啊?”
林少秋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过于紧张了,轻笑道:“大伯长得又不丑,怎么会害怕。”
“你……”柳雪瑶又好气又好笑道,“我是说大伯是不是很威严,所以我看你好像很害怕他的样子,那待会儿大伯来了,我……我该怎么办?”
“我大伯从小揍我揍到大,我当然怕他,”看着柳雪瑶跟他一起融入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氛围当中,林少秋呵呵一笑道,“而你是他温柔可爱,美丽大方的侄媳妇,就是大伯现在还想揍人,他也只会冲着我来,你还怕他揍你啊?呵呵。”
“要揍也是揍你,你这种人,个个都想揍,活该小时候常被大伯揍,”柳雪瑶讥讽了林少秋一番,才正言道,“那你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大伯呢?”
“呃……”林少秋苦着脸道,“大伯无儿无女,把我当做他自己的儿子一样,我不听话他当然要揍了,揍得多,我自然就怕了,阴影,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你不明白的。”
“我怎么不明白,”柳雪瑶很不服气的说道,“我小时候吃糖吃太多得了蛀牙,我爸就不许我再吃糖,记得有一次过中秋节,我偷偷从糖盒里拿了一块糖想要往嘴里塞,被我爸看见,慌乱之中一个茶杯就砸了过来,我的头皮还被砸破,流了很多血呢,从那以后开始,我看见谁没事儿拿着茶杯晃来晃去,我就眼晕,这也是小时候留下来的心理阴影。”
林少秋难得听见柳雪瑶跟他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饶有兴致的笑道:“我看你怪癖好像不少,小时候留下来的心理阴影一定很多,除了这个,还有些什么?”
“你把我当神经病了,我哪有那么多心理阴影,”柳雪瑶轻嗔了一番,才转而问道,“那大伯在金三角待了二十多年,连我和你结婚的时候都没回来,现在回来是为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林少秋嘿嘿笑道,“估计也跟你老爸一样,想要个小孩儿来玩玩,逗逗……侄孙儿。”
张口闭口又将那些事情说出口来,柳雪瑶被林少秋躁得粉颊通红,娇嗔道:“林少秋,你能不能说点正经话?”
“生孩子是一件很不正经的事情么?那你从何而来,我又从何而来,难道都跟孙猴子一样,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么?原来在你的眼中,这个世界上,净是一些不正经的人。”林少秋嘿嘿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