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糯的执着和执拗,严朗是见识过的,无论是别墅外,还是别墅内,她有一套自己的价值观是非观,不会受人轻易驱使,除非殊途同归。
所以,严朗尽量能说服的,眼下只有夏微微。
“微微,你给我们几分钟,稍后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你想知道什么,我稍后都告诉你。”
严朗话音落地时,夏微微怔忪片刻。
认识这么久,这是她见过的严朗放的最软的姿态,他几乎是半恳求的语气。
她知道,严朗爱面子,给或不给在她一念之间。
除非他们的关系破裂了,否则这个面子她得给。
于是,夏微微沉默了几秒,出了门。
屋里就只剩下言糯、严朗二人。
严朗抬眼,迎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那里面,带着刀刃,冰冷却不愤怒。
严朗却不知道,言糯这样的眼神并非是在谴责和鄙视,而是在回忆。
她得努力睁大了眼,用力回想严朗过去种种。
那时候她年纪小,很多事记不清,也没上心去记。
言糯爱走神,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学习上,都改不了这个毛病,这是天生的,注意力难以集中,有时候走在路上,迎面走来个同学,她都能睁着大眼略过去。所以经常会有人说她是目中无人,清高。
这样的性子,致使她很少去记住与自己无关的事。
她只记得,有一阵子,爸爸心情很差,原本专心无二致的工作也丢了,听说是研究被个学生卖了钱,和他无关。
那个学生缺钱创业,言糯的爸爸不愿轻易卖了研究,认定可以继续深挖,不想半途随意贱卖,但那个学生却觉得深挖的价值不大,可是和言糯的爸爸商量几次都不能说动,后来遇到了个机会,就动了心思。
言糯起先知道爸爸辞职,以为是要下海,之前他确实有过那个意思,后来偶然偷听到爸妈谈话时才知道,爸爸不是辞职,是失职。
还有那个和言家很有缘分连姓氏都一样的大哥哥,也好一阵子不到家里来了,言糯无意间问了一嘴,爸爸沉着脸把碗筷一撂,把自己关进屋里一天都没出来。
言糯渐渐的才知道,是言朗卖了爸爸。
至于那些研究,言糯就更不懂了,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爸爸当年钻研的是个啥。记忆中留下的就是那个哥哥经常来家里吃饭,教她功课,哄得妈妈哈哈大笑,陪爸爸一起喝酒。
总之那个哥哥每次来,全家人都很高兴。
有意思的是,后来言糯对这个人的记忆越来越深刻,却是从这个人和言家断了来往开始。
妈妈收起了有这个人的所有照片,爸爸整日郁闷在家,落了个疑神疑鬼的毛病,有时候觉得别人会害他,有时候疑心自己有绝症。
言糯就将这个人的名字记得牢牢的,他叫言朗,是爸爸的学生,大了她十来岁,很有野心,一心要出人头地。
哦,还有,这个人拿走了言家的快乐,每逢过节又要变本加厉一次,托人送礼上门,每次都被爸爸扔出去,破口大骂。
记忆真是很奇怪,快乐易忘,痛苦却记得那么清楚,也不知是谁说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言家的伤疤就没好过,那疼也越来越清晰。
有意思的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会再遇到这个人。
言糯自觉已经比小时候多了一些心眼,会主动去记住一些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学会关注别人的言行举止,只是做出再多的改变,也不愿再遇到一直用心厌恶的人。
她想过,再遇到这个人,她会吐,她用来记住那些恶心事的时间和精力,比花在学习上还要多,后来越是想忘记,越会想起。
可是这么突然的遇到了,她唯一能想到做的事,就是扇过去一巴掌。
扇了又不解恨,想再扇一巴掌。
可是大概扇多少下,都不会解恨。
没有医学可以证明,当年那件事,和她爸爸的病有关系。
但心情不畅的人,都是不能长寿的,除了怪身体不好,只能把责任怪在那件事情上。
……
夏微微走出秘室后,言糯就靠着墙角,立着不动,眼睛瞪着他。
在最初的震惊和怒气渐渐沉淀下去后,她找回了冷静,那才是她最熟悉的情绪,且一直记得那所谓的,静而后能慧。
长时间的沉默和观察旁人的言行,令言糯明白了件事,任何巧合背后都必有安排,任何无心之举背后都必有心思。
所以,严朗,和完美假期,和她,绝不是仅仅是巧合。
思及此,言糯开了口:“你在节目组,是什么职务?”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嗓子有些干,像是充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