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太后遣侍者来问苻坚,说陈操之这几日都未进宫讲经,派人到鸿胪邸去请,陈操之却不肯奉召前往——
苻坚对苻融笑道:“即便朕不想留陈操之,母后也要留陈操之啊,朕原想派人去襄阳请漆道人道安大师来长安说法,现在看来不必了。”
五月二十九日午后,阳平公苻融亲自来请陈操之赴甘露宫拜见其母苟太后,苻融与苻坚是同胞兄弟,但二人相貌体格大异,苻坚头大腿短,而苻融则魁伟美姿度,陈操之愈信苻坚非苻雄之子,就不知苟太后游漳水西门豹祠时与哪个大头汉子私通成孕的?
苟太后见到陈操之,便问陈操之为何接连几日不来宫中?陈操之以忙于谈判为辞,苟太后这才想到陈操之是晋使,是要回江东的,不禁愀然不乐,恳请陈操之留在长安,陈操之便从儒家的《孝经》讲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再以《父母恩重难报经》和《盂兰盆经》来讲孝道,更追忆亡父亡母,此时真情流露,陈操之不禁泪下——
佛告阿难:“汝今谛听,我当为汝,分别解说:母胎怀子,凡经十月,甚为辛苦……颂曰:“父母恩情重,恩深报实难,子苦愿代受,儿劳母不安。闻道远行去,怜儿夜卧寒,男女暂辛苦,长使母心酸”——
一边的苻融听了也大受感动,拜倒在母亲苟太后膝下,苟太后连称“善哉善哉”,眼含泪花,神色却有另有些异样,不知联想起了什么?又命苻融急召苻坚来,一齐听陈操之讲经。
苻坚对母亲苟太后甚是孝顺,听此经文甚是入心,频频点头,也知道陈操之是以此来说服他母后,看来这陈操之是留不住了。
陈操之告辞后,苟太后对苻坚道:“邺城是汝出生地,汝应早日攻取邺城,这也是尽孝道。”
苻坚不明白为什么攻取邺城就是尽孝,只有唯唯称是。
那苟皇后不知陈操之今日会来,待得知消息赶来时,恰在甘露宫外遇见陈操之,赶紧合什施礼,问:“陈使臣已讲过佛法了?可惜可惜,本宫竟未与闻。”想请陈操之现在去她的厚德宫再为她说一次法。
陈操之对这个苟皇后的心思岂有不知,心道:“我往日在甘露宫讲经时也未见你如何专心听,厚德宫如何去得,简直就是盘丝洞。”口里道:“外臣改日还会来为太后解说佛经的,届时请皇后一起来听吧。”说罢,施了一礼,匆匆随内侍出宫去了。
那苟皇后看着陈操之矫矫的背影,真觉得心头火热,心想太后阿姑有李将军,她又如何不能有一个私密之人?只要陈操之留在长安,那就有的是机会,因为苻坚经常出巡、出征——
苟皇后并不知道,苻坚次日就派人知会王猛,决定让苻融正式与陈操之举行和谈,既然苻坚决定了,王猛自然也没有理由反对,在王猛看来,陈操之去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有他王景略辅佐秦王,足矣,何必强留一个心不在焉的陈操之。
陈操之与阳平公苻融的谈判甚是顺利,于六月初二日达成协议,秦晋两国保持现有疆界,不相攻夺,秦国将以三千匹骏马向晋国交换三万件定制的精良兵器,以及其他货殖贸易互通有无之事,苻坚又派丞相长史席宝随陈操之去江东见皇帝司马奕,呈递两国友好盟书。
三千匹骏马当然不能现在就由陈操之带去江东,陈操之向苻坚提出请求,请先赐三百匹良马,作为他随行的三百军士的代步,以免数千里跋涉之苦,这三百匹马就从日后交易的三千匹骏马中扣除——
苻坚为示大度,答应了陈操之的请求,若是王猛在长安,恐怕就没有这么顺利。
冉盛手下的三百步卒绝大部分不会骑马,还在长安南郊训练了两日,勉强可以骑着上路,六月初六,陈操之、冉盛、苏骐等三百人与氐秦丞相长史席宝率领的氐秦使团三百人,一共六百余人浩浩荡荡出了宣平门,却无人察觉苏骐手下的两名苏氏私兵悄悄留在了长安近郊。
过灞桥、经临潼、出潼关,因为都是骑马,秦晋两国使团不须十日便到了新安渑池,出渑池便是沈劲镇守的洛阳领地。
六月十四日秦晋使团出了渑池关口,冉盛及手下军士心怀大畅,现在出了秦境了,可以安下心来,那些军士这一路骑马行来,又向秦国骑兵请教骑术,一个个在马上骑得顺溜,恨不得纵马急驰,一气回到江东。
才出了渑池三十里,便遇到洛阳晋军的哨探,得知是出使氐秦归来的陈操之,那哨探大喜,前来相见,却报知一个消息:燕国太宰慕容恪、吴王慕容垂本月初提兵出邺城,将取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