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在场众人的目光中可以看出来,此刻的无心,正给人一种深邃且不可逾越的感觉。
场上场下依旧是寂静一片,在众人的注视下,少年慢慢转身,托着重伤的身体,缓缓顺着台阶走下。
众人的目光就跟着少年的步伐移动,眼中全都是一抹错愕与隐晦的敬畏,甚至忘了少年此刻的伤势。
“扑通!”终于,在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之后,少年轰然倒地。
体内血气翻涌,剧痛难当,整个身体好像散架了一样,而少年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温和的微笑。
“我现在倒下,是因为我想,而不是因为我坚持不住。”望着正在飞快旋转的蓝天,无心喃喃了一句,旋即,所有的意识全部消失,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师兄!”朦胧中,无心听到无痴担忧的大喊,还有师父腾空飞来的风声……。
无心这一躺就是两个多月。空寂方丈吓坏了,在为无心检查伤势的时候发现,无心全身经脉几乎全部破裂,生命垂危。
幸运的是,无念的佛力只有十层,若是再多一分,恐怕无心这辈子就算保得住xing命,恐怕也是废人一个了。
前一个月,无心完全处于昏迷之中,可奇怪的是,当空寂方丈以佛力为其疗伤,意识进入少年身体的时候,竟是发现,少年的识海中依旧残留着一丝意念,每次空寂方丈的意识进入他的身体,都会受到这一丝意念的排斥,这让空寂心中惊愕万分,如此重伤之下,竟然还能保留一丝自保的意念,少年的心境该有多强悍?
为了避免疗伤的时候出状况,空寂方丈只好在疗伤之时不停地以语言安抚无心,让其不要抵抗,果然,少年虽然昏迷,可仿佛能够听到老人的话,或者只是潜意识能够感受到老人的话,就不再抵抗,这才能够顺利疗伤。
而无心在这期间,却只能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片黑暗,纯粹而深邃的黑暗,少年唯一的一丝意识,就在这黑暗中无序地飘荡,那飘渺的感觉,就好像投入母亲的怀抱一样,虽然无心从不知母亲这两个字是什么概念。
一个月之后,无心终于醒转,当空寂方丈问起他是否记得这段期间与他说的话时,少年却是连连摇头,这一点,更令的空寂感觉惊奇,少年的表现显然已经说明,那一丝意念并不是少年的主观意识,而是一种本能,如此深度昏迷下,竟然还能保持这样活跃的本能,这种现象,纵使见多识广的空寂方丈,也是头一次见到。
“此子果然非凡啊,阿弥陀佛。”想起无心的特殊,老人经常会独自一人如此念叨。
经过空寂方丈一个月的悉心疗伤,无心全身的经脉已经大好,接下来的一个月便是静养。
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无心并不会觉得无聊,从记事起,他就一直这般无所事事,唯一喜欢的事情,就是思考,思考各种别人从未想过的事情。
现在,他在想:“为何一个人的恨会如此莫名其妙?而且能够达到如此强烈的地步?竟然要对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师兄痛下杀手。”
“是因为嫉妒。”无心想起了无痴的话。可是,这究竟又是谁的错?
然后,无心开始寻求一种意义,一种恨的意义,还有他这一生能有什么意义。
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无心每一天都在想,却终究没能想出个所以然,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一片凋零的黄叶,至少人家生长过,绿过,经历过风吹雨打,沐浴过阳光,见过花开花落,体验过朝露晚霞,而他自己,十四年来的所有生活都是在重复,回头想想,好像只过了一天。
这很悲哀,无心想,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因为他不知道这人生到底如何做才不算虚度。
无痴经常来看他,给他讲些师弟们闹的笑话,偶尔也会偷偷带来一根烤熟了的兔腿,这些时间,是无心感觉最轻松愉快的,其余时间,少年就处在那种表面看着安静,实则识海翻江倒海的状态中。
静下来,无心又困惑,无痴和无念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山门,和无心算是从小长大的,可这两个人的差距怎会如此迥异?
“人生百态。”无心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脑海中甚至可以想象出凡尘中那百味人生的斑斓,这更让他对凡尘多了些期盼,也多了些恐慌。
两个月后,无心的伤势终于好的七七八八,可以下床了。
鉴于两个月前的事情,方丈在佛灵寺特意召开了一场惩罚大会。
秋天已过,已是初冬的季节,院中的大树已经是光秃秃的模样,满地枯叶被扫起,不知道去了何方,演法场上寒风凛冽,瑟瑟风声,令的氛围颇为悲壮。
“无念,你心生邪恶,险些伤你师兄xing命,实乃我佛灵寺耻辱,今将你逐出山门,望你能痛改前非。”高台上,空寂方丈目光严厉,朗声喝道。
“呵呵。”台下,跪在两排棍僧之间的的无念冷笑了一声,眼底的一抹冰冷,看的人心颤。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如此袒护那个废物。”紧绷着脸庞,少年咬牙切齿地道,声音很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冰冷的眼底掠过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