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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三 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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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是,对如何统御、管理一支数万人的兵马,如何让数万士卒归心,打造军队的忠诚和凝聚力,前世只是个宅男的孟聚实在没多少概念。根据他那可怜的知识,他平常也只能努力做到这几件事:不克扣、不拖欠军饷,犒赏公平,军法公正,讲道理通情理,说话算数,不随意打骂部下,尽量多下部队了解士卒疾苦——孟聚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至于这样的效果如何,孟聚自觉还是不错的,起码部下们对自己好像很忠心——但他也没多少自信,因为历史书上,便是众叛亲离的隋炀帝倒台前,臣属们看起来也是很忠心的。

在辎重队解衣推食地做秀,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孟聚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中军县衙。在县衙的前堂里,王虎、徐浩杰、齐鹏、江海等将领已经在候着了,他们是来汇报各自兵马情况的。

花了小半个时辰,孟聚就着蜡烛听了部下的汇报。他眉头轻蹙:连续半个月的yin雨天里的行军,中路军没经多少战斗却产生了大量的减员。因为水土不服、伤寒、风寒、疫病等各种原因,迄今为止,军中的病号已超过五百多人。带着众多的病号,军队的前进速度已经遭到了严重削弱。

江海都督直言不讳说:“看天se,这几天还会继续下雨。大都督。。。在雨季结束之前,我们不能再走了。这样再走多十天,没等出冀州,咱们兵马的减员就要上一半了。”

孟聚摇头:“必须继续前进。”他抬起头,看到部下们脸上流露出失望之se,他恳切地说:“我们可以休整三天,然后必须继续走——我们得出了冀州才行,冀州太荒芜了,养不起我们整整一路兵马。我们得出冀州,找到有人烟的地方驻扎,这样才能补充粮草。”

商议进行到深夜,部将们这才各自散去,孟聚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那身湿漉漉的军袍,亲兵又来报,说文先生来了。

孟聚累得浑身骨头都酸疼了,还是支撑着出门把他迎了进来。

随军同样在泥水里跋涉了一天,文先生的神se看起来也很疲倦,但他有马车坐,比两腿走路的孟聚还是要强上很多。

“深夜到访,叨扰主公休息了。”

“无妨的,先生请坐吧。不知有何要事呢?”

“今天在道上走着,看到城乡苍夷、白骨露野,文某心中有感。夜不能寐,是以特意前来打扰主公。”

孟聚苦笑,他心里嘀咕:冀州的惨祸不就是边军当年干的好事吗?那时候你就在拓跋雄身边当幕僚。要说这事,跟你也要扯上几分关系的,现在又来感慨什么呢?

看出孟聚表情古怪。文先生已是猜出了缘由,他叹了一声:“镇督,冀州的惨祸,文某当时确实是尽力劝阻了。无奈元帅当时太过愤怒,一意孤行,文某却也是无可奈何——如此暴虐杀戮太伤天和,失民心,将来元帅只怕难逃劫报。”

“家国兴亡。百姓多难,自古便是如此了。文先生深夜来找我是。。。”

“主公,看到冀州一地,文某忽然想到一事——如今已是三月了,但北国战乱频频,各地烽烟四起,今年大魏各地的chun播怕是都要被耽搁了。农粮之事关系国本。主公不可不早作打算。”

孟聚点头,他记得前世评论三国时期时,谁说过一句很jing辟的话:“三国开始时,军阀们比的是谁更能杀人;到后来,大家比的就是谁更能活人了。”

<耕,勿误时节。”

孟聚说着,自己也觉得心虚:那些新占领州郡,事务千头万绪,自己麾下的丘八说起杀人来个个拿手,但要真务实干起农桑来,他们哪有这个耐心。

劝农务耕,归根到底,这种事还是要靠地方文官,但问题是现在自己辖地急速扩充,地方建制混乱得一塌糊涂,文官都是大魏朝的旧官投靠过来的,很多新占领的州郡,孟聚连巡抚或者布政使的名字都记不住。这种朝不保夕的混乱形势下,还指望地方文官用心督促组织农耕,那简直跟痴人说梦差不多,自己那道命令的效果——估计跟个屁的威力有得比吧。

文先生含蓄地微笑着,他说:“主公未雨绸缪,思虑深远,属下佩服,只是属下担心,诸位将军专心军务,在民事上只怕不会用心太深,效果难以保证。粮储问题关系国本,主公不可轻忽。”

看文先生胸有成竹的闷sao样子就知道了,这家伙肯定肚子里又憋着什么主意想献宝了。孟聚在泥水里爬了一天累得慌,他也没功夫陪文先生扮深沉了,直截说:“先生所忧甚是,粮食关系国计,某亦深为此担忧,想来先生必有妙计献我?”

看出孟聚隐隐有点不耐烦了,文先生也不敢再卖关子了,他沉声道:“主公,当今天下大乱,兵乱频频,各地百姓纷纷离乡逃难,无心务农。依学生浅见,解决之道只有一条,那便是军屯。”

“军屯?”孟聚眼光一闪,他霍然起立,双掌一击,低喝道:“军屯!”

按照历史书上的说法,军屯的好处,那是说也说不完,迅速恢复生产力恢复社会秩序收拢难民之类。。。历史上,三国的曹cao正是靠了军屯,拥有了源源不断的补给,硬生生地耗死了塞北江南的各路英雄。乱世中,“军屯”二字简直是军阀争霸的无敌杀器啊!

“主公,军屯之意就是。。。”

“我知道,就是军队来开荒种粮食嘛!文先生,你这个献策好!太好了!”

文先生一愣,他本来还做好了要费一番口水来具体介绍军屯好处和劝说孟聚接受的准备,没想到主公如此聪颖,自己刚说了个名字主公便马上领会了——主公聪颖,真乃天授啊!

“军屯也不单说是军队种地,还可以由军队来招募流民来开荒种地。其实在北疆之时,学生就有此想法了,但那时,条件还不是很适合。。。呃。。。直到下了冀州,学生才有了思路。”

文先生说得支支吾吾,孟聚却也不点破:他明白文先生不好说破的意思,军屯并不是想弄就能弄起来的。要想军屯,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有大量的富余农业劳动力,二是需要大量的空余耕地。

劳动力好说,现在天下大乱,招募流民很容易,只要养得起,招上几十万都没问题。但大量的农田就不是这么好找的了,在孟聚的大本营:北疆和朔州一带,因为尚未受战火波及。那边的民众尚安居乐业,孟聚也不能把老百姓正耕种着的粮田给抢过来做军屯地。

但在冀州,当年边军南下时把冀州杀得十室九空。只留下了大片白地——这就是说,几乎整个冀州的耕地都是无主之地了,任由孟聚处置。

孟聚和文先生对视一眼。用目光交流着:“拓跋雄胡作非为,还真干了件好事。没有他把冀州的人宰光了,哪有那么大片空粮田来给做军屯地?”——只是这话也太过诛心伤德,二人都不好说出口。

兴奋之下,孟聚在屋子里急速地来回踱着步,他停住了步子,目光炯炯地望着文先生:“军屯一事,先生能否为我主持起来?”

文先生坚决地摇头:“只怕不妥。学生只懂空谈。做起实务并不jing善,如此重担,学生不敢贸然应下,以免耽误主公大计。不过,主公,学生可以给您推荐一能员主持此事,定能克奏全功。”

“谁?你说!”

“赤城的江海江都督。江都督jing明强干。无论军政两务都甚是拿手。他文武双全,善于统筹运谋,学生觉得,要在冀州开始军屯的话,江都督该是最合适的主持人了。”

孟聚眼中jing芒一闪——文先生的眼睛也太毒了。他加入东平军也没几天,平时不声不响的,却是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啊。

孟聚沉吟片刻,点头:“先生所言甚是,江都督jing明强干,文韬武略皆是jing通,确实是主持军屯事务的最佳人选了。但问题是,江都督已任了赤城都督,那里是抵御北魔的重要前沿,那里也是离不开江都督啊。”——说话的时候,孟聚自己都觉得心虚:江海这个挂名赤城都督,可有机会去赤城上过半天班吗?

“学生也知道,江都督是主公身边的得力臂助,深得主公信任倚重,若是等闲小事,学生也不敢劳烦他了。但军屯事务关系我军大计,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要想顺利推行,非得江都督此等能干的重员主持才行啊!”

听着文先生一本正经地说着反话,孟聚差点没笑出声。他强忍住笑,以同样的严肃态度说:“既然先生这么说的话。。。无奈何,事关大局,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文先生笑笑,他起身深深一揖:“主公决断英明,军屯产粮,将来必然活人无数,此乃天下万民之福,亦是主公的福德啊——主公,将江都督由赤城都督转任冀州布政使,专门从事军屯事务,主公意下如何?”

“先生之策大善,便是如此吧……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孟聚便召了江海过来。当着江海,他鼓起腮帮子,先是把将来饥荒的恐怖预测说了一遍,接着又大力鼓吹了一通军屯的好处和重要xing——总之,军屯关系东平军生死存亡,关系天下万民福祉,那是无论如何重视都不过分的。

“国无粮不稳,军无粮不安,这道理,不须我说江都督你也该明白的。如今,大魏连年战乱,农夫抛乡,良田荒废,倘无得力措施,将来饥荒必现。

军屯一事,利国利民,势在必行,本座有意在冀州推行军屯,只是尚缺一名能员主持此事,江都督文武双全,目光独到,可有什么好人选给本座推荐吗?”

孟聚说话的时候,江海一直在安静地倾听着,他目光炯炯,眉头微蹙,很专心的样子。

待孟聚说完,他肃然起身:“大都督所言甚是,军屯事关我军大局,确实不可轻忽。请恕末将狂妄,末将自觉在政务上也是薄有心得,微有自信。倘若大都督允许的话,末将愿毛遂自荐,担当此任。”

江海自告奋勇,这让孟聚松了口气。他客气了两句,说是身边少不了江都督这样的得力臂助,没有江都督在身边,他简直无所适从了,但为了大局,为了天下万民,没办法,只能把江都督放出去主持此事了。<耕时节不等人,从今ri起,你就卸了赤城都督一职,专心于军屯事务。江都督,你就此转任——”孟聚微微沉吟:“——转任冀州都督,兼我军的军屯大使!”

“是,谢大都督栽培!”

“好,江都督,你这就下去准备吧,尽快做个计划,需要的人、财、物,你直接向本座报告。待军屯告成,江都督你就为我军立下大功了,届时,本座对你将另有重任。”

“谢大都督栽培!请大都督放心,末将尽快推行此事,竭尽全力,使我军再无饥谨之忧——末将这就告退了。”

江海兴奋地告辞而去,望着他的背影,孟聚目光很是复杂。

昨晚,文先生的献策是建议把江海转任冀州布政使,去掉他的军职,彻底断绝他插手军权的机会。但今天,江海的态度实在太好了,主动请缨,态度恭顺,这使得孟聚实在没法把布政使的任命说出口来——对方毕竟是东平军的元老了,追随自己时ri甚久,一直有功无过,又是态度配合,主动请缨,自己若是平白无故将他贬职了,这也太说不过去,难免让部属寒心。

“只是,江海,他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琢磨着江海离开时的表情,孟聚心中实在好奇得很。(未完待续)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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