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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一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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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的杜老板跟往常一样迎出门外恭候,孟聚对他笑笑:“老杜,我又来叨扰了。”

杜掌柜躬低了身子,笑道:“哪的话,镇督大人能赏脸,实乃鄙楼的荣幸啊!能侍候大人,这是敞楼的莫大福气,旁人抢都抢不过来呢小的高兴得不得了啊!大人,这边请!”

看着周围熙攘的人流。孟聚笑道:“呵呵,这几天天香楼的生意,很是红火啊

杜掌柜奉承的笑说:“都是托镇督大人的福。小的真不知怎么感谢您好。”

杜掌柜说的。并不完全是客套话。孟聚当上镇督以后,出去的应酬一般都会到天香楼,隐隐然已把天香楼当做了自己的定点饭店。天香楼赚钱不说,就凭它是孟镇督的定点饭店,传出去就让天香楼稳稳压了同行一筹,在靖安城的诸家高档酒楼里稳坐头号交椅。

孟聚对此也是心中有数的,他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杜掌柜身边那个商贾模样的中年胖子身上。

“杜掌柜,请问这位朋友是

刘真从孟聚身后闪身而出:“孟老大,我来帮您介绍吧:这位,就是靖安城里有名的大财主常天财常掌柜!常掌柜的身家,在城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啊,他为人最是慷慨大方的,是很值得认识的朋友啊!”

孟聚笑笑。刘胖子的用意无非是想敲打那常掌柜,让他多出点油水罢了。但网见面就明摆出一幅要宰肥羊的样子,胖子说得也太露骨了,弄得孟聚都有点不好意思毛

好在那常掌柜却也不在意,他对着孟聚深深一躬。定住了身子,恭敬地说:小民常天财,参见孟大人。

孟大人的赫赫威名小民也是常仰慕的,今日终于能见尊范,实在是三生有幸。”

常掌柜五短身材,长着一张圆脸,相貌憨厚,满脸堆笑,说话时紧张得声音都在微微颤栗一刘胖子虽然滑稽,但大事还是不糊涂的,找肥羊的本领真是不错。今晚的东主确实如刘胖子所说的,是个本分的生意人。

“常先生不必客气。今晚你是东主,我们都是客。你太拘束就不像话了。”孟聚伸手扶起了常天财。笑道:“常先生的名字甚是吉利。常天财,经常添财啊,呵呵,兆头很好!来,我们上去说话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楼,孟聚的两个护卫都留在了包厢门外,只有刘真和王柱跟着进了包厢。刘真倒也罢了,他是今晚的介绍人,也是天香楼的常客。倒是戴着个眼罩面目狰狞的王柱让天香楼的杜掌柜很是侧目望了几眼。只是孟聚不主动介绍,他也只当这是孟聚的贴身护卫而已,没敢出声问。

包厢里,杜掌柜应酬了两句就下去了,让孟聚跟那常天财聊下。

都知道这不过是官商勾兑的把戏而已,孟聚也没跟对方谈什么正事,只是聊了下最近生意、草原上的羊皮毛成色如何之类的闲话。

网开始跟东平威名赫赫的孟镇督说话,那常掌柜显得很紧张,说话战战兢兢的,说话时连头都不敢抬起。但看着孟聚斯斯文文的,不摆架子。说话和颜悦色,浑不象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恐怖人物,他也放松了下来,说话大胆了不少。

他样貌憨厚。却是个甚有眼色的人物,没说几句,他就自个提到了正题:“孟大人,近来欣闻王师在靖安大捷,击败了北魔的进犯。王师官兵浴血奋战。护我东平民众小民十分感动小民虽然身在民间,却也常怀忠君报国之念,最佩服的就是那些卫国护民的忠勇将士,很想为王师尽一份心意。听闻朝廷军费贫缺,将士们过得颇为艰苦小民没别的本事,只是多年经商,积下一点浮财,想捐出一点来劳军,劳烦孟大人将这些钱财用以军务,搞劳将士们。”

说着,常天财双手捧着一个信封,恭敬地放在孟聚面前:“区区白银六千两,不成敬意,盼孟大人莫要嫌弃。”

孟聚心下好笑,靖安大捷是去年十月份的事,都过去了大半年了,这常老板的“忠君爱国心”现在才突然作,这病也潜伏得太久了吧

不过都知道是拿来当幌子的借口罢了,孟聚当然也不会笑话他。

他使个眼色。刘胖子上来笑嘻嘻地收了信封,对孟聚得意地笑笑

常天财出手大方,作为介绍人的刘真同样脸上有光。

孟聚和蔼的微笑:“常先生幕义爱国,诚意恭恭。我也甚为感动。你的这片心意。我就代陵卫弟兄们收下了,代弟兄们向常先生道谢了。

看着孟聚顺利收下了银票,常老板大大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不敢不敢。接劳王师,这是小民本分,不敢当孟大人的感谢。”

“常先生。我听说,你的生意最近有些不顺?听说,有些小人,常常来骚扰你?”

见到孟聚网收下钱就开始回报关怀了,常天财顿时感动得不得了。瞧瞧人家,不愧是一省镇督,官当得大,人品也好,多有职业道德啊!比靖安府的师爷和衙差们好上一万倍了,那帮人。只收钱不办事,那银子还真不如喂了狗。

早该想办法搭上孟镇督这条线了,哪怕多花一倍银子都是值得!

“唉,今天初次见面,孟大人您要操心朝廷大事的人小民本来也不好意思拿这些琐事来麻烦您,但小民委实有苦衷啊。小民的这今生意,场面虽然大点。但却也是薄利求本而已,实在经不住各路神仙都来打秋风。

当然,在江湖上厮混,人情世故小民也是懂的。该打点的银子小民也舍得出。但有些人,他们的胃口实在太大了,他们不是要在碗上拿勺子分一撇油水。他们是要端走整个碗!小民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不得已才向孟长官您求援

“嗯,常先生不妨跟我说说,都有哪路的神仙来打秋风?”

“有些是江湖上的好汉,也有一些是官府里的人。比如靖安府的卢典使,他让我每个月上缴一千两银子的保护费一倘若他真能保护民的产业,这笔钱小民咬咬牙也就出了。但他收了钱小民的车队被黑手鬼劫了小民的店铺被大脚罗砸了,他却是压根不闻不理,这样的做法小民实在没法忍受。

靖安府的铁捕头,每个月要小民交五百两银子的治安保护费,否则衙役

靖安城中的好汉大脚罗,不知孟大人是否知道他?他也是做皮毛生意的,因为小人的生意跟他有相争小民从没招惹过他,他却经常差人来砸小民的店铺,打伤小民的伙计。光这几个月,他都砸了好几趟了,打伤了我们这边十几人小人也拜托人去说和过,但那大脚罗甚是嚣张。说除非小民滚出靖安城去,否则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还有城外的马匪头黑手鬼,他经常抢小民的运货车队,扣住小民的伙计,然后勒索小民拿钱去赎货赎车赎人,光是今年他就抢了我们商行六次了,勒索了我们七千多两银子

孟聚开始还是带着微笑听的,但听了一阵,笑意从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情。他知道,这位常掌柜说的应该是真的对方也知道自己会派人去核实,不敢对自己撒谎。但孟聚实在不敢相信,一名普通的皮毛商人,要受到这么残酷的录削。

官府,衙役。黑帮,马匪,狮子大开口,各种纷扰手段层出不穷,名目繁多这位常先生的安意能坚持到至今,那简直是个奇迹了。

店铺被砸了。修好;再砸,再修;车队被劫。赎回,再劫,再赎孟聚不的不佩服这位常先生的坚韧与忍耐了。大家只看到商人们有钱又舒坦。但这么憋气地做生意,自己怕是一天都忍受不下去。

这还算是比较有实力的商户了,那些普通的商户呢?他们受的盘录,怕不是更厉害?果然是哪行都有哪行的难处悄!

“常先生的事。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过问的刘胖子”。

“哎,老大。我在!”

“你去查下。靖叟府那个什么典史和铁捕头你都该认识吧?你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说是我说的,常家的生意是我罩的,让他们以后没事别来骚扰。”

“啊?”刘真一下愣住了,断人财路历来是遭人僧的,他没想到,这个得罪人的差事竟落到了自己头上。他摸摸脑袋:“这个,孟老大,我人微言轻,去了只怕也不管用吧?万一他们不听我的呢?”

“他们如果不听,那你就不用管了,我来管

看到刘真在犹豫,常掌柜连忙起身连连作揖:“真爷,真爷,多多拜托了!事成之后,常某定然重重感谢,不会让您白辛苦的!”

刘真盘算了下。觉得只是传个话,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又有常天财许诺的重酬在后头,他终于点头:“好吧!孟老大,我可是只管跑腿传话而已啊,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你可不要叫我啊!咱现在可是风雅斯文人士了,那些江湖上的粗鲁事,可不适合俺了

这刘胖子居然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风雅斯文人士。孟聚不禁莞尔。

官府中人还好处理,如今自己在东平的声势如日中天,只要打个招呼,对方不敢不听。但对于黑手鬼和大脚罗两个黑帮头子,孟聚却感觉颇为棘手。他们二人,在自己还只是靖安署副总管时就投靠了自己,平时也没少给孟聚上贡的,也常常为孟聚通风报信。自己差人要他们停手,估计二人也不敢不听,但被断了财路,只怕他们从此就心藏怨尤了。

这不单是几千两银子的事情,而是牵涉到利益分配的大事。倘若自己接纳了新人就损害了旧人的利益,只怕所有的旧人都会不满的,会寒了人心。

沉吟良久。孟聚缓缓说:“常先生,黑手和大脚都是靖安城的大豪,手下也有不少人要养活的。大家出来都是求财,砸店子和烧车队这种伤和气的事。以后我是不许他们再干了。其他的事,大家坐下来再慢慢谈吧。”

闻弦而知雅音。常天财闯荡江湖多年,一下就听出孟聚的弦外之音了:我可以制止黑帮对你用暴力,但那些保护费之类的陋规只怕也免不。

但能得这个结果,常天财却也是意外惊喜了。他也知道,孟聚导为一省镇督,却也不好随便坏了规矩。而且,只要孟镇督肯为自己出面的话,黑手和大脚都要顾忌三分,要保护费也不可能要得太过分。只要自己能安心正常做生意,出点钱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急忙起身对着孟聚跪下:“镇督保全小民性命产业,实乃小民阖家的大恩人!小民倘若真能顺利做生意,今后甘愿每月给王师报效两千两银子的军费。”

孟聚如今正在练兵,手下那三个斗铠师花钱如流水。每月两千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过杯水车薪罢了。但有这笔钱总比没有的好,能从一个富户身上榨出这么多银子,他也感到心满意足了。

“呵呵,常先生请起。

北疆王师。那自然是护卫良民的!你破家为国,这样的良民,我们不帮你,帮谁呢?你只管放宽心就是,斡旋的事,包在孟某身上了

正事说完了,大家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然皆大欢喜。这时,天香楼杜掌柜适时的出现,笑吟吟地招呼道:“孟大人,真爷,常老板,可以上菜了吗?”

于是开始上菜。酒宴上,常天财极力奉承,把孟聚好好拍了一通马屁,年少有为前途无量之类的好话不要钱地灌上来。尽管孟聚心下清醒,却也禁不住这无数的好话不住地涌入耳中,顿时心怀大畅。

看着孟镇督心情不错,常天财喝多了两杯酒壮胆,他鼓起勇气举起杯子:“孟大人小的狂妄,想敬您一杯水酒,恳请赏脸。”

孟聚愣了下。刘真、王柱等人却是齐齐脸色变了:常天财实在也太不识相,即使再有钱也不过一个低贱的商人罢了,竟敢向镇督敬酒!他可是把自己当做与孟镇督平起平坐了吗?

看到房间气氛徒然变冷,常天财才现自己犯了大错。他的脸色徒然变得煞白。说话的声音都颤了:“孟、孟大人小的无无礼冒犯,该。

看着把对方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孟聚心中暗叹。他展演一笑,举起了杯子:“常先生要敬酒,那我就却之不恭。来,大伙都举杯,干了吧。”

看着孟聚一杯饮尽,常天财松了口气,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战战兢兢地喝完了杯中酒,那一壶就要卖二两银子的玉壶春美酒入口,浑是没品出什么味道来。

打这以后。常老板就变成了惊弓之鸟,再也不敢乱说了。看着这家伙小心翼翼的样子,孟聚都觉得难受,都想走人回家了,他转头一望,见到了王柱。

孟聚这才注意到,今天出来吃饭,王柱真的很低调,几乎没说过话,他一直东张再望的,坐立不安,神情紧张中带着期盼。

“王兄弟。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啊?”听闻呼唤,王柱一下坐直了身子。像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被孟聚现了。他陡然红了脸:“我卑职没想什

孟聚笑了:“王兄弟,你是想见青青姑娘了吧?”

突然被孟聚揭破了心事,王柱手足无措:“没有,没有!大人莫要说笑。”

坏痞子刘真刺耳地笑着:“哈哈,王老哥一定是想女人了!你看他,脸都红了!”

王柱脸红没红。孟聚看不出,他的脸那么黑。但他那手脚无措的样子,大家都看出来了。

难得看到王柱有这么羞涩的一面,带着狡黠的笑容,孟聚说:“王哥,我帮你把欧阳姑娘叫出来见面可好?”

“不,还是不要了吧。我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免得吓坏了欧阳姑娘。”王柱在推辞着,但他的语气很弱,神情也不怎么坚决,孟聚一下就听出来了。

孟聚正色道:“王兄弟,你说的就不对了。男儿大丈夫,勇者最美,虹立业者最美!样貌脸皮只是小节罢了一难道,你以为欧阳姑娘是那般肤浅之人。只注重你表面的样貌而已吗?

自古美人爱英雄,欧阳姑娘喜欢的,多半也是有英雄气概的顶天立地男子汉!论起这个,王兄弟又比谁差?你光明磊幕坚贞不屈、力斗奸邪,你虽然脸上受了伤,但这是男子汉的光荣,你又何必自惭形秽呢?!”

王柱依然沉默。但孟聚能感到,随着自己的说话。他的腰杆一点,点地挺直了,脸上慢慢焕了光彩,目光重又沉凝,仿佛昔日的自信重又回到了这汉子身上。

孟聚趁热打铁:“而且,王兄弟,当初你受伤,还是欧阳姑娘收留了你。帮你治伤,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既然到了天香楼却不见她一面道谢,这岂不是太失礼了?男子汉要恩怨分明,做人不能这样!”

孟聚说的合情合理,王柱被说得面红耳赤:“镇督,您说得对。卑职听您的安排。”

“好,这才是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嘛!”孟聚对刘真使个眼神:“去,跟老杜说声。让他请欧阳姑娘出来一下,就说有一位老朋友想见她。”

刘真应声而去。很快就淫笑地皿来了:“老杜说,让我们稍等,欧阳姑娘正在梳妆。马上就来。他问我们,要不要先点几个小妞上来唱曲?”

没等孟聚答话。王柱已经抢先说了:“不必了,我们等欧阳姑娘就走了。”说完。王柱才觉自己的失礼,他急忙转向孟聚想道歉,却见孟聚拍拍他的肩头,脸上似笑非笑,王柱不由大为窘。

欧阳青青真的很懂愕勾男人的心,即使知道外面等的人是孟聚,她也敢摆架子。好在孟聚来自后世,这方面的经验比当代人多得太多,知道这无非是女孩子吊男人胃口要的花枪罢了,到没什么感觉。但看着王柱、刘真甚至那个常老板,个个都象热锅里的鸭子一般坐立不安,大家聊着天,目光却是一直瞄着门口,看着他们那猴急的样子,孟聚不禁莞尔。

过了约莫半刻钟,包厢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众人齐齐转过头去,一名窈窕秀丽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欧阳青青一身青衫叠裙,素面清丽,粉黛不施。淡雅得不带半点人间烟火气息。她淡淡地微笑着,环视了室内众人一眼,看到她的笑容,每个人都觉得,她就是在专注地对自己微笑着。随着她的出现,整个包厢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

欧阳青青轻移莲步,盈盈入内,对着孟聚深深一鞠:“孟长官大驾光临,青青姗姗来迟,望长官恕罪。”

孟聚爽朗地笑道:“欧阳姑娘,你我也是熟人了,不必太客气。今天冒昧相邀。是我叨扰了姑娘清静才是。”

欧阳青青嫣然一笑,轻掩檀口:“孟长官真是平易近人,爱拿小女子开玩笑。您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青青最欢迎的人,谈什么叨扰

她一笑,仿佛上千朵鲜花齐齐绽放,房间里的男子顿时神魂颠到。若不是跟欧阳青青对话的人是孟聚,这帮牲口们早争先抢后地跳出来抢话头吸引美人的注意了。

好在孟聚不是吃独食的人,他还记得自己叫欧阳青青出来的目的。他笑着把王柱推到了前头,说:“欧阳姑娘,这里还有一位您的朋友,不知您还记得吗?”

欧阳青青这时才转向王柱。换了个别的女孩子。骤然看到王柱那张独眼刀疤的恐怖面孔,谁不是花容失色、惊呼出声。但欧阳青青不愧是靖安的头号才女,涵养深厚,她只是微愣了下,旋即绽开了亲切的笑容:“这位是王先生吧?您可是清瘦了不少呢,最近可还好吗?上次您不辞而别,小女子可是很担心呢,您没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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